散文|| 螃蟹的故事
螃蟹的故事
石 鹏||江苏
六十年代的苏北农村，灾荒年份里，地里庄稼少有收成。大量野生螃蟹在沟河渠道里繁衍生息，生命力很强，繁殖也快。就是稻田里也总有捉不完的螃蟹。其实，那时候也没有人专门从事逮鱼捉蟹这行业。日子穷，家里少油缺盐的，逮了鱼蟹既不能天天清水煮着吃，又没有销售的市场。所以，谁整天逮鱼摸虾，是被人瞧不起的，是败家，是不务正业呢！
螃蟹横行，在沟渠河道边打洞藏身，晚上特喜欢光亮，见了光亮会蚂蚁搬家似的吐着泡泡，举着剪刀，不管不顾地涌过来。
听 房
我们的村子不大，也就十几户人家，都是低矮的土坯房子，房子外墙为防雨水冲刷，都披挂着一层一层的柴草。村子的周边都是河沟渠道。
有一年八月的一天，张大爷家儿子结婚。那时，人家布置新房都会把又矮又小的窗户用红纸蒙起来，待晚上闹完新房，戳过了窗户，新人方可就寝。夜间，那放在窗前的煤油大罩灯也是不能熄的，这是当地的习俗。
当晚是阴天，这薄薄红纸糊的窗户透出红色的光亮，在那漆黑的夜晚里显得有些耀眼。闹房结束，家族中一未婚男子拿一双筷子，一边说着“戳得快，养得快……”的喜话，一边用筷子先在窗户纸正中刺出一个小洞，而后像投标枪似的用力将筷子掷进了新房的床上！当时，由于用力过猛，窗户纸被捣出鸡蛋大的洞来。窗外透出了明亮的灯光。
戳窗户之后，闹房的人陆续散去，新郎关门就寝。新人刚躺下，就听窗户纸“嘎吱嘎吱”地响起来，像手指在划动窗户纸的响声。新郎心想，一定是自己的伙伴在听房，就故意冲窗户大声吆喝一声:“谁呀！”想吓走他们。可外面的响声仍然不紧不慢地响着。于是新郎起身，开门一看，窗户前没人。就回屋关上门准备睡觉。可不一会儿，新娘子又胆怯地说:“还有响声呢！”这回，新郎来到窗前仔细一看：只见几只不大不小的螃蟹正在窗台上用爪子挠窗户纸呢！再看，窗台离地面不足一米的墙壁上还有几只螃蟹正在顺着柴草和瓜藤向窗台上爬呢！新娘子取出罩灯，他们又发现通向门前河边的小路上，像蚂蚁搬家似的，还有好多蟹子正在向灯亮处赶来呢！这晚上，蟹子们听房不成，却都做了新人的俘虏！
跳龙门
六十年代末，村东头盐河有个抽水站，四十来岁的管理员董大爷，据说读过书，在村里村外算是头脑灵活的文化人。他在抽水站的任务就是给全村的庄稼打水灌溉。遇上旱季，他白天黑夜在站里忙着。一个人整天面对着隆隆作响的机器，多少有些寂寞和无聊，于是他常常是用看书打发时间。
到了夏季，董大爷就会快乐起来，特别是夜晚，他会让螃蟹跳龙门呢！
村子里没通电，在那没有月亮的夜晚，村野四处漆黑。唯有抽水站门前装了一盏电灯，灯一亮，那就像小太阳似的！附近好多村民常会聚到灯下聊天纳凉。河里的螃蟹到了晚上也耐不住寂寞，三五成群赶集似的往电站的灯亮处爬来。因此，董大爷每天都能捡到不少蟹子。可是，夜里累了困了，也捡烦了。于是，董大爷灵机一动，就在门前挖了个坑，坑里放一只一米直径的大木桶，桶口对过装上一根活动着的细木棍，而后把略小于木桶口的盖子固定在木棍上。这样，当桶盖的一边受力后，桶盖子的另一边就会翘起来。他还把电灯用木棍挑在木桶的上方。螃蟹在灯光的吸引下，就会不管不顾地向桶盖上爬来，它们刚爬上桶盖，就会顺着倾斜的桶盖滑进桶里。即使有的螃蟹用几只爪子死死抓住桶盖边，像吊单杠似的晃悠着，可不一会还会掉落到桶里。结果这些被灯光吸引来的螃蟹们只要上了桶盖，就无一例外跳龙门似的，一个个掉进桶里。这一来，董大爷每天晚上该干啥干啥。第二天早上，总是坐享其成，收获多多。
地道战
那个年代，沟河渠道里蟹子特别多，大人们捉螃蟹很随意，在河里一边洗澡一边摸蟹，水浅的弯腰摸，水深处用脚踩，踩到了，一个猛子下去就把脚下的螃蟹捉了上来。这对于孩子们来说，就没那么简单了。他们只能和螃蟹玩地道战！
螃蟹们在渠道和田埂打洞安家，既影响灌溉，又会造成水土流失。而渠道田埂安家的这些螃蟹也是孩子们最容易捉到的。因为渠道田埂水浅。
贪玩的孩子们常常光着上身，发现蟹洞，就把膀子伸进洞穴，一个一个捉拿，今天捉过了，明天再来，这个洞里还可以捉到。当然，有时也会摸出鳝鱼或蛇来。不过，都是水蛇，不伤人的。那时候，我们这些孩子们认为鳝鱼不是鱼，是蛇的另一品种，所以摸到了鳝鱼，也和蛇一样会立即把它甩出去老远。许多洞穴经过长时间多位“房主”的开挖，越来越深，且有弯道。孩子的小胳膊伸进去，螃蟹拼命向深处钻，根本抓不到。这些螃蟹在和我们孩子们玩地道战呢！此时，孩子们就会弄来有很强刺激味道的艾草，把洞口死死堵上。关门打狗！
躲过一劫，钻进洞穴深处的螃蟹被艾草的气味熏得受不了的时候，就试图爬出洞。它用爪子拼命推拉草团，最后洞门没打开，自己却似昏迷一般一动不动了。不一会，孩子们算准了这个时间，以逸待劳，左手拨开草团，右手迅速跟上，向草团后面一抓一个准，真是瓮中捉鳖！
记得那时有一天，我和小伙伴捉了许多螃蟹回家。我们用木榔头把螃蟹砸个稀巴烂，再把碎壳挑出来，用汁水下面条吃，尽管没有什么油盐，那螃蟹汤真的还是鲜透了！至今想起来心里都是美美的。
如今，那些野生的螃蟹早不见了踪影，家乡的土地变迁，河流改道，昔日的大部分农田上已经楼房林立。人工繁殖喂养的螃蟹只能在蟹塘里安家生活了。
插图/作者提供
作者简介
石鹏（笔名），原名张厚富，江苏连云港市中学退休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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