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耕打兔子(三)
守耕打兔子(三)
文/程守业
守耕哥春天结完婚,那年腊月天,他的好朋友王二柱也结了婚。二柱的媳妇叫枝枝,和花花年龄一般大,只是枝枝不如花花那么爱穿着打扮。她嘴馋,一天到晚瓜子、大豆不离嘴。和男人吵过架后,为赌气,还悄悄地把勺头子伸进灶火里炒上一个鸡蛋,眼泪汪汪地边吃边安慰自己:“有谁遮护俺呢,只能自己心疼自己吧。”不过,两个女人还很合得来,“串门来吧,圪夹上点针线。”这是他们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圪夹上针线串门,可见一串就是半天,长长短短,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忽然觉得时间不早了,“啊呀,影儿正了,受苦人要回来了,俺那一圪堵红茭子面还没捏呢。”这才跳下地,想到了走。

不过,聊了几年,各家都有了个孩子后,聊的内容渐渐有些不一样了,串门的次数越来越少了,聊的话越来越转到挣钱上,“国小那闺女初中一毕业就出门打工去了,回家过年租的是桑塔纳,项链、戒指也戴上了,眉眼五官作怪的俏生生的了。”花花问:“哪能挣那么多钱?”枝枝一瘪嘴,“哼,人家说,老板待的好啊,好啊,你知道,为啥的个好啊?”有一遭,花花说三斗斗那儿子也打工去了,一走四五年不回来,最近回来娶了个媳妇,村头开了个小饭店不走了。早先年,啥灰做啥,现在,大话不说,出门真出息人。枝枝捂住半个嘴暸了瞭窗外,趴在花花耳朵上悄悄说:“你知道个甚,为啥他一见警车进村,掌勺的手就抖的油也往锅里洒,有原因哩。”花花进了一回城,见本村丑丑的买卖越做越大,对枝枝说:“啊呀!肥死啦,肥死啦,一院子货,插脚难行。”
再后来,二柱进城包了工,回来几次都是修工,将那旧房子拆掉,盖成新的,旧家具一件件淘汰出去。几年下来,电视、电冰箱、沙发、煤气灶、微波炉,摆满房间。枝枝夏天皮短裙,冬天貂皮大衣,那脑袋也作怪成了个飞机头,离三尺远就能闻见香喷喷的。花花一看人家那派头,坐也坐不到人家那软床上去了,只在自家叹气。花花不去,枝枝还来,来时也不圪夹针线了,有时拎着几件衣服,“守耕穿吧,咋也不咋二柱就不穿了。”也真的咋也不咋,还是名牌呢。有时用食品袋提着一个猪肘或一条鱼,“给守耕吃吧,二柱不回来,冰箱里也不能久放。”
眼见的村里人,一家家都过的很有起色,守耕哥两口子的心乱糟糟地失去了往日的平静。咋办呢?当周围都是小平房时,这小平房便是他两人的天堂;一旦周围都成了大瓦房、小二楼,他那三间小平房就成了立讨吃棍的茅棚。两口子想了一冬也没个办法,第二年一开春,有人给花花介绍到城里给一个家具厂做饭,也走了。
打了一个月的工,花花回了趟家,给念初中的女儿买了几本书,给守耕捎回一条烟来。一进门,那高兴劲儿好像从天津北京回来了,对守耕说,咱再不要在村里死受了,进城做买卖吧。你看人家城里人穿的啥,戴的啥,再看咱村的人进了城的也不少了。守耕听不进去:“我大半辈子的人了,只会扛个锹头头子,进了城,能做啥?”“你不会三分买上五分卖?”“不会。你要是问我南垴的地好还是北畛的地好,这我是行家。买卖,我怕赔的寻不见家门。”花花做了几次工作也不见效,只好住了几天又走了。

不过,越走,回家的次数越少,最后,只知道她回过一遭,没见上人。守耕只见炕上摆着给他洗好的衣服,掉了的扣子都钉上了,破了的口袋也缝好了。还有给女儿新买的一摞衫衫、裙裙、尼龙袜。锅盖冒着汽,证明临走还给男人、女儿做了一顿饭。揭开洋柜,守耕和女儿包衣服的包袱还在,花花的那个包袱不在了,守耕哥攒下的钱一分也没少,花花拿回的那一叠票票也不见了。守耕哥急得低下头乱刨沙,刨去乱七八糟的针头线脑,圪包、圪蛋一类的东西后,发现洋柜底躺着一枝火枪。啊,多年不用,钥匙归老婆掌着,竟忘了这东西,看见它,守耕这才想起,自己年轻时还是一个打兔子的好手呢。不过,现在顾不上拿出来看,快进城。女儿放学归来,见他爹急成这样,问:“咋了?”守耕哥说:“你妈可能和咱父女俩拜拜啦。”女儿哭起来:“不能吧?”守耕哥说:“你在村,我进趟城,找她去。”女儿点了点头,守耕哥这时才注意了一下,女儿志英长的多像年轻时的花花,花花那鼻子还不如志英呢,志英的鼻子像了守耕微翘着,一副倔强又调皮的样子。
守耕到了家具厂,厂子空了。房租到期,老板回南方了。只得大骂了一声:“花花,我把你个王八蛋。”
(未完待续)

文字编辑:张萍花 图文编辑:侯常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