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人忙人两难分
母亲今天一早从囤谷园来了街。她和我说居民医疗卡的事:在医院站了很久的队,才告诉我卡要激活!要激活?我哪里知道激活是么回事!叫我去信用社激活,我去了,四个人的卡只能办我一个人的,我带了身份证在身上,她们三娘崽的要户口簿,又不能激活。我转去,气坏了,要骂她们——不把话说完,害一个老人来来回回跑。我知道母亲气已经发过了,今天说给我听,是想从我这里得到些她骂人的理由,我于是说:该骂,该骂。母亲又说昨天买了一条活的胖头鱼,还养在池子里,是不是把村里几个人请来吃个饭。我因为多次和母亲提起过请吃饭的想法,于是同意就定在今晚上请吃。马上给几个人电话,确定下来。母亲给父亲电话,叫他上午就杀鸡破鱼。
8点多,骑摩托带母亲去银行,帮她从折子上取些钱出来。陪着母亲到县中医院的“名医堂”。母亲直接进了风湿类专科门诊,坐等问诊。我坐在外面休息椅上等。等不久,起来看念“名医堂”的对联,里面的对联读起来都费力,外面的倒很不错:“培养阴阳堂堂正气怯邪气,弘扬诚信缕缕清风蔚院风。”
其他几位问诊者走了,轮到母亲了,我也进去,坐在旁边听医生和母亲之间的对话。母亲常年多病痛,问诊求药也多,她自己慢慢有了一些治病经验。不过,母亲总是不坚持吃药,每回觉得好点了,就停药,就劳动,就饮酒,于是每一次用药都没有久好的效果。医生叫曾文新,66年的,湖北中医学院毕业,副院长——门诊外有他的照片和简介,门诊内有病人送他的锦旗。曾医生的脾气挺好的——每当他就母亲的症状做出一个判断时,母亲总要反驳几句,连我都觉得母亲话多得有点过分了,他倒一直心平气和,把脉,听诊,询问,望舌头,开处方,循序而来。曾医生问母亲钙片吃过没有,母亲说:“我不吃钙片的,钙片是补药,我不吃补药,只吃治病的药。”曾医生只是说了句“钙片治病呢”,并不争论,还是给母亲把钙片开在处方里。
母亲对医院看病程序比我熟悉,挂号,交钱,取药,都是她去做。取药时,她拿了发票和医疗卡,叫我上三楼去领新农合补助。我上了三楼,柜台里的人告诉我还要处方,我又跑下三楼,从母亲手里拿了处方。再次跑到三楼新农合窗口,把卡、发票和处方递进去。很快,一叠三联单递了出来,我在第一页签上母亲的姓名。工作人员把一联浅绿色的单子、一张毛爷爷和卡一起递了出来。我接过来,仔细看单子:新型农村合作医疗门诊统筹结算单,除了医院和个人的信息外,关键信息是:纳入补偿费用269.46,基金支付100,不予补偿费用158.27,个人支付327.73,合计427.73,补偿金额(大写)壹佰元整。单位结算人签字:**,审批人:空白,患者或亲属签字:***。这是我第一次在大型医院进行新农合报销操作,感到程序规范、透明、便捷。唯有一点不解的是,在我前头报销的一个男子,也是领走一张毛爷爷,难道他的消费和我母亲的恰好一样吗?
转身时,母亲要我从老街回。我于是在新桥头左拐,横穿柳峦堤,右拐,直过九眼桥。在金三角,母亲叫我先回去,她要去买衣服。我听母亲的话,直接回了家。
11点许,母亲回家来。我做饭。吃饭的时候,女儿不吃饭,大哭不止,原因是我拒绝了下午带她去游乐园玩。她奶奶、哥哥都劝不住。我不劝她,只是告诉她:“我下午要和奶奶回云水有事。你这样子,不吃饭,哭,不乖,不听人劝,我以后就是有时间也不带你去玩。”女儿一直坚持:“你不带我去玩,我就不吃饭就哭!”她的哭闹让她奶奶、哥哥三个都没了吃饭的兴致,各个吃了一碗饭后都放下了碗。三菜一汤,煎鱼块基本没动,小鲜笋基本没动,蛋汤剩了一半,就连小碗青菜都剩下了大半。
和母亲坐13点的班车回云水囤谷园。太阳很烈,像夏天到来了。我上车时睡着了,醒来买票时,售票员告诉我有人帮我买了。原来是从武汉回家的方海洋帮我买的,还买了我母亲的。他纠正我说他在青岛读大学的记忆,说他在济南读的大学,工作在上海,前两年到武汉工作,已经结了婚,妻子也是一个单位的,药企。
下车。母亲提了一袋子药,我提了一袋子药、公文包和一壶油,一起过云溪湖大坝。我让母亲先走,一个人在午后最热烈的阳光下,走走停停,只为了把云溪湖的美景装进手机里,留在脑海里:湖水把两岸的青山都留在了心底里,绿得热烈;青山在阳光下沉默不语,酝酿着更大的绿色;两岸各种形状各种色彩的屋子历历分明;一匹棕黄色的马在湖边甩着尾巴吃草;一条废弃的暗红色铁船,在马的身边,一动不动;一些很小的黄色的野花开在路边,似乎认识我,又似乎不愿意和我相认。
从关刀上来的三连叔骑着摩托来了。他灰尘仆仆,摩托后座上都是灰白色的。他热情地说可以带我一脚。我推辞,他还是把摩托停住了。我用手拍拍后座,拍拍他挤满了灰尘的背和肩膀,坐了上去。我在云水教学点下来,把油放进厨房里。在电脑上做点事。15点多,步行上囤谷园。
四处看看。房前:桃树的果子尖泛出了浅红色;李树的果子比桃子先长,但要小很多;金银花开了,如金如银;紫苏发叶,如血如梦。池子中锦鲤草鱼快活游动,去年春天被砍掉只剩四个矮枝干的枣树桩,有一个枝干萌出了几片新叶。屋侧:1994年栽下的苹果树梨子树,很多年前就开始结苹果,因为无人搭理,果子自然生长,为病虫所害,人是从来没吃过的;苦楝树的花朵在高枝上迎风媚笑——再不笑,再不欲望,再不欢乐,就要谢了!
18点多,请的村里的人陆续到了。宇丽帮着我母亲上菜:胖头鱼头汤,土鸡汤,牛肉,腊肉,干辣椒炒新鲜肉,清蒸驴肉,辣椒炒腊肠,酸菜炒笋子,辣椒焖千叶豆腐,肥肉炒土豆,韭菜煎蛋,等。牛村长坐我身边,他是养鱼的,喝了很多胖头鱼汤,连说味道好。新华、自甫、和胜三位叔辈坐上,秋来、四明、海龙、关玄等晚辈陪坐。两瓶白酒,半瓶土药酒,各人喝个五六成。母亲忙好后,也参与进来,开心地敬大家的酒,劝秋来、宇丽等人的酒。63岁的母亲,今天奔波一天,又一人做了满桌佳肴,不但不累,精神还很好。
饭后,路灯亮起来,晚风清凉。我送走客人后,也步行下云水点。20点多,H来电话,说和协斌老总几位战友在一起,“你也来见见吧。”我给母亲电话,说晚上不回家睡了。一个小时后,我赶到了无忧茶楼。协斌和分别就职于本县城管、洪湖、荆门漳河的三位战友及家人正在喝茶。协斌介绍我和他的战友们认识。坐下,喝茶,说话。
约半个小时后,起身告辞。一个人走——步行街——银山大厦——老阀门厂——老轴承厂——图书馆——朗桥——老二中——白沙路。除了烧烤摊上腾起烟雾,除了小车疾行,和我一样独行的人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