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婚/柴胡

过去，人们的法制意识单薄，闹婚事件在农村经常发生。

闹婚有两种，一种是悔亲，解除婚约后，男方到女方家里闹婚。这种闹婚在《难得姑嫂赛姐妹》中已有叙述。第二种闹婚是男女青年自由婚，一对情侣私奔后，女方父母、兄弟姐妹和本家、亲戚朋友到男方要人的闹婚。

40年前我亲手处理过三起闹婚事件，准确说参与策划了三起化解闹婚的“阴谋。”

我姨娘早年也是自由婚，且与晚辈的邻居私奔成婚，我外公气的爬下河“请死”（自尽），被人拉上岸劝了几天，才吃东西。此后，老姨娘一直被人瞧不起，被人欺负。大人小孩不叫老姑奶奶，都叫小名“小乔。”老姨娘七十多岁临死，油坊头还有人叫她小乔。

姨娘生了四个儿子一个女儿。当时，大儿子是个木匠，结婚单过了，三儿子到水泗招女婿，姑娘出嫁了，还有个小儿子在读书。

姨娘为二儿子学了个弹棉花的手艺。姨弟二十五六岁，一米八零的大高个，粉白的国子脸，按说找个对象并不难。怎奈兄弟多，家境贫寒，一家几口人住在两间顶头舍子破草屋里，一直找不到对象。

那年寒天，姨弟在射南渔民居住点弹棉花，认识了一个姓张的女青年。两人一回生两回熟，逐渐产生了感情。经过七八个月的秘密往来，两人私定了终身。怎奈女方母亲与哥哥（父亲已去世）因姨弟家庭贫穷，坚决不同意。两人无可奈何，不得不私奔了。

那天晚上，张家哥哥组织三四十人到姨娘家要人，还说姨弟拐骗良家妇女，到东荡派出所报了案。几十个人把姨娘家围的水泄不通。老实巴交的姨父吓得直抖擞。姨娘让小儿子骑自行车走了15里晚路，把我喊去为他们做主。

我到姨娘家问明了情况后，让姨娘烧了几个菜，请张家哥哥、母亲吃晚饭。我请张家哥哥喝酒，一边使劲劝酒，一边夸赞张家哥哥：

“瞧你大哥天庭饱满，印堂红润，耳大鼻挻的，是个大富大贵、大度大量之人。”

张家大哥听我夸赞他，脸上有了笑容。开始与我搭讪：

“没想到你年纪轻轻的还会相面？”

“始于心终于心嘛！古人说“德性悠悠善心存，替天行道培后根”，不是我会相面，是你的福相告诉我，你是个心底善良之人，且心如磐石，不听谗言。”

张家哥哥附和：

“你说对了，我从不听人拔弄事非。只是你们家这次做的太伤人心了。”

我说父母其实并不同意他们私奔，你放心，我们一定尽快将他们找回来与你们见面。我借机讨好，与之交谈起来。

姨娘见屋外几十个人围着，我还在相面说闲话，急的团团转，拽了拽我的衣角。我随姨娘走到内屋告诉她：

“蛇头不动，蛇尾翻不了大浪。拖住主人喝酒聊天，其他人不会闹事的。”

我又回到酒桌上与张家哥哥喝酒聊天。话越说越投机，酒越喝越有兴趣。张家母亲由于先前的哭闹，疲劳了，姨娘将她扶上了床。张家哥哥有了醉意，伏桌而睡。外面的二三十人，见我们喝酒聊天，亲密无间，也纷纷离开了姨娘家。

张家哥哥一觉醒来，想起他请来的人，走出屋外一看，已经没有一个人在此等他。他对我说：

“你好个空城计退司马懿啊！”

接着又要我跟他到派出所去消案。我说深夜了，等天亮再说吧。

第二天早上，姨娘烧早饭让我们吃了上路。我到派出所说明了情况，值班民警叫我让她们兄妹、母女见一面，把话说清楚再说。我当时答应第二天让他们见面。

张家哥哥吸取前天所谓“空城计”的教训，不肯到我家喝酒，要求直接与妹妹见面说话，还带来了十几个男子汉助阵。

一对情侣就藏在我们陆家沟大姐家里，我先与张家妹妹演习好要说的几句话，为避免不必要的拉扯，我按排了一次别具一格的“断桥会”。将张家小妹与张家哥哥分立庄桥两头的桥墩上，中间撤去了桥板，双方隔着小河，看也看得清，说也说得明。

一对情侣走上西桥墩，我陪张家哥哥等人走上东桥墩。

“小妹啊！你就忍心丢下老妈妈不管，跟人家私奔啦？你肯定这个人会对你好到老？”

张家哥哥在东桥墩问，妹妹在西桥墩上回答：

“哥哥！妈妈！我也二十几岁的人了，我看上的人不会错，再穷我也跟他过一辈子，请哥哥多多孝顺妈妈吧！妈妈！女儿对不起你了！”

“丫头啊！你好狠心啊！妈是担心你被人骗了啊！”

“妈妈！他没骗我，我们谈了大半年恋爱了，我是自愿的，我铁了心要与他结婚过日子。”

张家妹妹说完与姨弟离开了西桥墩。张家哥哥、母亲以及来的十几个男子汉听的清清楚楚，看的明明白白，无话可说。

如今40年过去，这对情侣早已儿孙绕膝，过着幸福生活。张家兄妹也早已和好如初，姊舅俩经常在一起喝酒打牌，谁家有大事小情，都相互支持个万二八千的，以解燃眉之急。不是弟兄，胜似弟兄。

闹婚者有的吃软，信哄。有的吃硬，怕强势。还有的怕拖，拖的时间长了，自然就没了性子。

我侄儿也是弹棉花的，在贾林认识了后家姑娘，没几月私奔了。后家来了几十个人到侄儿家要人，在侄儿家自己动手拿米煮饭，摘茄子烧菜。老母亲还以绝食相逼，一定要交人。我当时认识闹婚人当中有几个是干部，还有一个大队辅导会计。当时就对他们说，你们的心情可以理解，但不同意你们的闹婚行为，如果再不走人，我们将报警，说你们私闯民宅，非法闹事。还告诉他们，鲁垛派出所所长就是我们王家的人，他不会由你们在此胡闹的。并要将干部的名字告诉鲁垛镇政府，请求处理。

闹婚的人在干部带动下，很快离开了侄儿家。没两天按排了一次相似“断桥会”的母子会面，闹婚事件完美解决，一对情侣幸福美满。

堂弟高中毕业没两年，与同学私奔，女方父母是村组干部，通过组织关系要我们交人，还隔三差五地上门找人，不停地到亲戚家搜查。我们采取了拖的对策，将一对情侣送到崇明红星农场的叔子家生活了一年。女儿女婿抱着外孙上门喊外公外婆，外公外婆没有不抱外孙之理。至此，两年的闹婚以喜剧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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