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翼丨奶奶走好，不要回头

13日下午三点半，大哥打电话来说，奶奶去世了。我先是懵了一下，仰头看白云朵朵的天空，转而开始替奶奶高兴。

一生礼佛的奶奶，到了晚年，听力欠佳。尤其近些年，几乎听不见了。尘世龌龊，不听也罢；心里的声音，或许更美一些。

小时候跟奶奶一起去街上卖梨，辛辛苦苦好不容易一路颠簸到街上，才放下箩筐，奶奶就说要奖励我一块饼。她刚转身一小会，来了个水果贩子，是个很好看的小姐姐。我经不起人家的蜜语甜言，就以很便宜的价格全批发了。奶奶买饼回来，见到空筐，又看看就站在我身旁的好看的小姐姐，什么也没说，拉着我走了。回家的路上，奶奶忽然跟我说，你比你爸胆儿还肥。

奶奶不怎么会骂人，甚至不懂得怎么样凶人，一生貌似很能消化委屈与心酸，对人对事也都是妥协多过争取。我就曾听过一些年长的长辈说过奶奶没出息，我并不这么看，我觉得我奶奶很伟大。至少在我这里，奶奶的伟大不需要任何理由。

在我的印象中，奶奶也不怎么生病，一辈子不晓得医院的门朝东朝西。我自小是奶奶一手带大的云端一样的孩子，奶奶就是托起我的那朵祥云。

张爱玲说，“见到他，她变得很低很低，低到了尘埃里。但她心里是欢喜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奶奶就是这么样的一个人。唯一不同之处在于，奶奶心里的那个“他”，或许更大——大得多！

不晓得该对奶奶说点什么，总觉得奶奶什么都懂。

昨夜，例外地不怎么好睡。不晓得什么原因，竟然爬起来好几回。好不容易迷糊睡着，做了一个混乱的梦，去到一些奇怪的地方。下午接到电话，才又想起来，或许昨夜，奶奶来过，来跟我告别。

从前的古人去世以后，会由有学问的活人写一篇祭文。我想我这回至少可以站出来阻止这件事情，我不想让奶奶婆烦。我会在心里跟奶奶说，奶奶走好，不要回头，不要在意任何世人的任何耍把戏与任何臭牛逼。

下面的这些图，奶奶您要替我保存着。等有一天见面，您要亲手还给我。一张也不能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