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的美酒
敦煌的美酒
2021-05-26 13:35
敦煌酒户康神神诚邀各位来尝一尝唐代美酒~
我叫康神神，从出生起就生活敦煌，粟特人，我的职业可是能在敦煌排得上“最受欢迎职业前三”呢！
你问我是做什么的？我啊，是个酒户。
我们康家从我爷爷的爷爷就在敦煌酿酒啦，我可以拍着胸脯说，我们粟特人的酒谁喝了都喜欢！官家大人们，富贵人家的大娘子、小娘子们，寺院的僧侣尼姑们，还有天朝来的天使们，都说好！
以前，我们家酿的酒，可都是只给官家的，只招待贵宾，就是我们自己，也难多喝两口，不过现在好啦，有寺院的祈福，神明的保佑，粮食每年都有很多，所以官家也允许我们自己酿酒——这祖传的手艺可不能丢，来，让我给您介绍介绍我家的好酒！
长安来的商人们说，长安有四大名酒——西市腔、虾蟆陵、郎官清、阿婆清，人人都向往，我觉得咱们敦煌也不逊色啊，这有很多你在长安喝不到的好酒呢！
这是粟酒，是咱们敦煌人都爱喝的酒，你尝一口，是不是满口香气？这是用咱们敦煌的粟酿造的，咱们这儿的文人匠人都爱喝这粟酒，小酌小聚，它也是主角。
我们康家对酿酒可是很在行，有什么长安或者高昌来的新法子，我可都会试试！你看我家的粟酒，是不是比别家清，也香一些？
我可是好好滤过，又用瓶子温过的，我还有秘方——要加点儿灰，嘿嘿，别人我可不告诉！所以我家的酒可一点儿都不酸，虽然比不上贵价的酒，但日子天天过，粟酒日日尝，生活才有滋味嘛。
二浙造酒皆用石灰，云无之则不清。尝在平江常熟县，见官务有烧灰柴，历漕司破钱收买。每醅一石，用石灰九两。以朴木先烧石灰令赤，并木灰皆冷，投醅中。
——《鸡肋编》
蒸馏酿酒图 榆林窟第3窟东壁南侧 西夏
粟酒主要是咱日常喝一喝，解解馋，但可不是那顶好的。
逢年过节，宴宾请客，祭祀这样的大事，粟酒就不那么上得了台面了，这麦酒啊，才是主角——麦子酿的酒。您闻闻这酒香气，是不是提气得多？咱们敦煌的大人们，但凡要宴请宾客，招待贵人，可都是纯纯的麦酒才能上得了桌。
之前回鹘天公主、于阗太子来的时候，宴设司备的也是上等的麦酒——所以啊，这麦酒可是贵人们认可的，顶好的酒，咱们普通小民想要来一口啊，那是得等到节日祭祀才能饱个口福。
不过，这麦酒若说有什么缺点嘛，除了贵点，那就是容易醉人——粟酒若不是牛饮，一般不醉人，这麦酒——
别怪我没提醒您，您这要是酒量差点，喝多了可是要出丑的。曾有传言，有位大人就是贪杯喝昏了头，又是乱叫乱说，还没什么形象地呼呼大睡，偏生他还不记得了，啧，好不丢人。
昨日饮多，醉甚过度，粗俗言词，都不醒觉，朝来见诸人，方知其由，无地自容……伏望仁明不赐罪责，积当面谢。
——《酔后谢书》
如果您要觉得粟酒淡，又觉得麦酒太浓，那这粟麦的混合酒就是顶适合您的，有麦酒的浓香气，也没那么容易醉人，而且啊，比起纯麦酒，这价钱也是美得多，就是牧子（牧羊人）也喝得起！生活这么苦，好酒才是那点甜头啊。
露天酒肆，唐代敦煌人日常饮酒便会选择在露天酒肆，酒肆中也有表演 中唐 莫高窟360 东壁
咱们敦煌还有很多特别的酒，保准让您耳目一新，只是能不能喝着，还是要看缘分呐。
敦煌有个地方叫葡萄城——“康艳典筑，在石城北四里，种葡萄于城中，甚美，因号葡萄城也”。那儿的葡萄又多又甜，四月初，那边刚结葡萄赛神（祷祝葡萄茁壮成长、多结果实的祭祀活动），还有人从我这里买酒呢！
今年据说热闹得很，请了十多人挖藤，葡萄城的葡萄肯定要大丰收，如果您有缘分，也有资费，那葡萄酒是真值得一喝！
商人们都说，长安的贵人们很是喜欢葡萄酒，还会自己酿，但他们的葡萄怎么能比得上咱们敦煌的，葡萄酒自然也是咱们的才是一等一的好，这点老康绝不说大话，这普通粟酒咱也就卖四十文一斗，最好的葡萄酒可要千钱一斗，就看价钱，是不是好酒！
这葡萄可是好东西，郎中们说：“葡萄（蒲桃）平，右益脏气，强志，疗阴间缩水，调中。”还说——“不问土地，但取藤收之酿酒，皆得美好”，葡萄酒就更是好得不得了啦。
这缺点啊，大概就是，真的贵了些。而且有钱您还未必喝得到，葡萄酒啊要看葡萄的收成，收成好了，才能酿酒——所以喝酒也要讲缘分啊。
其他的特色酒嘛，老康我最推荐的就是胡酒。咱们敦煌各种民族的人都有，和咱们常住民不同，他们的酒也有趣得很——甘蔗酒、梨酒、桃酒、桑葚酒，这里面不少都是从高昌那儿传来的，咱们敦煌也有一二，如果您感兴趣，就尝个新鲜！
敦煌壁画中的敬酒 元 莫高窟465 北壁南侧
说了这么多，您是不是有点不知道选什么啦？
其实敦煌的好酒多，怎么挑都不亏，酒多也是咱们敦煌人真喜欢酒，像我，一年能酿将近千斗酒呢！
不是我自夸，咱们这里的粟特人，像何家、石家、曹家、安吴家，家家都是酿酒的好手，当然汉人们也很厉害，像那条街上的杨七娘子，人家一位娘子酿的酒也不输我们这群男人！
粗粗算下来，敦煌的酒户们，没有百户，也有四五十户，想不到吧，我们家家几乎每年都能出千斗酒，咱们敦煌一年能有几万斗酒呢。这么多酒，还不一定够我们供给官家、寺院和自己卖。
不相信？我来给你算一算。
除了喝，咱们敦煌用酒的地方可是非常多。
敦煌是个宝地，周围有好多民族，像回鹘、高昌、于阗、吐蕃……这些民族的使节也和我们敦煌交好，经常来拜访，我们当然也非常欢迎，自然要好酒招待。
他们短则待几日，长则数月，咱自然不能小气，要好好招待，这酒尤其是不能断的。我记得有那么半年，几乎每三四天就能看到一波使节，那半年生意好得很。
后来有大人说，是七个民族的使节，前后一共拜访了快五十次呢，那半年只是给他们的酒就有一百二十多瓮……对待客人啊，咱们向来是很大方慷慨的。
另一个用酒多的地方，就是咱们最重要的祭祀了。有祭天、祭社、祭祖，拜马神、羊神、曲神……
咱们这儿做什么都有神明保佑的，像咱们酒户，最重要的是曲神——没有曲神的保护，咱们没有曲，哪儿来的好酒啊？
所以神明咱都不能怠慢，祭祀自然是要给神明们敬献好酒好食，有了神明的保佑，咱干起活儿来才安心啊。
燃灯祈祷 五代 莫高窟146 北壁
敦煌人想象中的雷神 西魏 莫高窟285 窟顶西坡
另外，酒也是一种额外的“酬劳”，像干卖力气的活计——写匠、打窟人、灰匠、索匠、剑匠、画匠、弓匠、木匠、泥浆、石匠……最希望的就是官府主人家觉得干得好，给赏多点酒，也不枉大家辛辛苦苦谋这份生活。
还有啊，牛羊可是我们很重要的财产，为牛羊发愿、祭祀这都不用多说，因为这些很重要，而且官府会给牧子提供生活必需品，比如粮食、衣物、酒，还需要给牛羊提供一些用来治病的酒。
另外，咱们敦煌的僧人们也是用酒大户，法事祭祀，酒是他们的报酬；日常生活，酒也是他们的必需品，您可别惊讶，僧人尼姑们喝酒在敦煌可是再正常不过了！虽然僧人们也会自己酿酒，也有专门给寺院酿酒的酒户，但那也不一定够用呢。
这还没算节日的用酒，还有劝孝、助葬、接风、送路，酿皮子（把动物毛皮由生皮酿制为可穿用的熟皮）……在咱们敦煌，万事皆可用酒，万事皆需用酒，酒与粮都是咱敦煌人必不可少的东西。
哎，还有一个用酒很厉害的地方——老康我差点忘了——医馆。治病怎么能没有酒呢！喝的药酒、涂抹的药得和着酒，以我老康的看法，医馆没有酒，那就没有什么病能被治好啦！
病坊内，两名妇女分别扶着自己的亲人，一旁是送药的医工 五代 莫高窟61 南壁
之前和您说，我这个职业在敦煌排得上“最受欢迎前三”，真不是夸张，喝酒是极有益处的事情，很多大诗人大文豪不都写了诗歌文章赞颂吗？官家、平民，谁不靠这小酌过得更快乐呢！
再说啦，咱们酿酒都是老老实实、认认真真，这酒曲都是曲神保佑过的，酒本要么是官家和寺院供的，要么就是自己勤勤恳恳种的，一点儿也不掺假。我老康自然也是沾了酒的光，才能如此受欢迎呢！
不过，纵然酒有千般好，老康还是要提醒一句——半大的娃娃，可喝不得，或千万少喝。虽然我也没读过什么书，但听正经的读书人说——“清清之水，为土所伤；济济之人，为酒所伤”，小娃娃们还是要正经好好长大，等长大了，老康就等他们来赞一赞我的手艺——酒在敦煌，终究是要喝一辈子的啊。
穿背带裤的唐代儿童 初唐 莫高窟220 南壁
来源： 博物馆丨看展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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