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西云丨父亲
父 亲
父亲的脊背不再挺拔
他佝偻的腰身
就像悬挂在屋檐下那张陈年的弯弓
在暮色中静默
他再也没有力气把太阳
从东山背到西山
也无法挑起那根被他的肩头
磨成黑亮的桑木扁担
两只盛满泉水的铁桶与路边荆棘相撞发出的“沙沙”声
仿佛距离很远很远
父亲的手脚不再灵活
他常常望着肌腱萎缩的左手
神情黯然
我们小时候
父亲用灵巧的双手将截成一段一段的高粱秆子
穿在一起
教我们一个一个数数
春天枝叶发芽的时候
父亲用镰刀砍下柔软的柳枝
坐在门前编制篮子
泛着青色的柳条，在他的手中上下飞舞
现在，父亲的双手颤动
就连掉落在地上的豆粒都无法捡拾
更无法站在故乡松软的田埂上劳作
不知何时
父亲不再大声训斥他的儿子
秉性变得柔和顺从
常常像个胆小的孩子
怯怯地看着世界
偶尔也会在某一天的午后
想起站在山岭上大声吼唱秦腔
赶着羊群到深山放牧
带领着孩子们手捧泥土搬砖盖房的往事
斑驳的记忆
如淅淅索索的阳光
洒落在大地
父亲
没有太多的力气到处行走
喜欢躺坐在屋内的摇椅上
一边对着大音量的电视机
一边发出呼呼的呼噜声
家人关电视机的时候
他会马上醒来
刚离开时，又会听到父亲的打鼾声
父亲的目光
浑浊迟钝
往事如一列时光的火车
片片段段，正在他的脑海中渐行渐远
父亲虽然老了
却惦记着他众多的子孙
小女儿的家事，重孙子的笑声
门前地里的油菜
还有那个叫小民的邻居送来的废纸盒
零零碎碎
挂在嘴边，印在心头
2021年6月19日
作 者 简 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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