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永寿：恋你，我的故乡
恋你，我的故乡
王永寿
一
那时你模样，至今脑里清晰，那时，外头没有几个人晓得你，就是知道的人，皱皱眉，冒出五个字——广丰苦地方。
你怀里的铜钹铜山、嵩峰、管村、社后、大南、乃至下溪，面目邋遢得像从没洗过脸的人，让人不想正眼去瞧，更没有人喜欢去群山环抱的铜钹山。那时，丰溪河岸都被洪水冲垮得像老人掉了的黄板牙，到处都是缺口，一片狼藉，黄尖山连毛草不长，去上饶的路，像根细绳子歪七扭八，坑坑洼洼绕在的你掌上。西关街、东街、鸟林街，像我们的一双双小脚，凸露出筋骨，一个个小鹅卵石凹凸仰面朝天，好像不愿承受独轮车子碾、人踩，那露出的尖嘴，似有哀怨，街边还长着苔鲜、小草。两边的木屋岌岌可危，摇摇欲坠。人们衣衫烂褛，脸色腊黄，瘦骨如柴。
那时，我十来岁，家乡的印象一直定格在记忆的深处。
我们村口那棵老枣树，像风烛残年的老人，佝偻着身子，在风中摇摆。鸟爱在枣桠上筑巢，枣熟的季节，鸟啄得欢快啁啾，我们爬上去与鸟抢食，摘光了，没人理它，孤独立在村口瑟缩。
二
那年，我十八岁，那个秋天热得要抽干人身上的水份儿，树上的“知儿”叫得揪心。那个晌午，我得到了难以承受的坏消息——高考落榜，气得在故乡的胸口掴了两拳，然后冒出比“知了”更张狂的吼声，把村庄震颤。
落弟本来自己也心烦，父母又无休的数落我。我的天空，更加阴晦，白天一边干农活，一边遭受着父亲的训诉，脑要炸了，我惧怕白天。只有在黑夜里，生命才能够从容绽放，找回丢失在阳光下的灵魂。
窝在老家承受种种讽言，那时落榜，好像见不得人，感到很压抑，精神似要崩溃。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提着小旅行包，一步三回头离开了村子，在村口老枣树下，蹲下向村庄磕了三个响头，誓言不混出点样子，绝不回故里。
三
走出山外，陌生的城市让我向往。
仰望高楼，一片迷茫。
走进城市，都是心的磨砺。日渐瘦削的是血肉，不断丰满的是向往。
在别人的城市，那时的农民工有点像弃婴，遭受城里人的歧视，被喊作了乡下佬、土包子、泥腿子……近了人家的身前，好像汗臭味触到了他的的中枢神经，皱皱眉，摆出一副很藐视的样子，撂下一句我们听不懂的当地方言，知道那是骂我们挤进城里刨食的乡下人。
五光十色的城市，调节不出农民工的兴奋神经，除了委屈、泪水，剩下的是每日听得厌烦的机器轰鸣声。
城市，是我人生过客的驿站，我像一尾鱼，游过一道道像洪流街道，穿越一座座必经的桥。任市声溺死，任纷落的市尘压死。
在外摸爬带滚13年，城不寐，我不寐，用筋肉和汗水灌溉着大地。那时在外头城市寻梦，做的是苦力工，想要有份体面的工作，人家要你最起码的一点——大学文凭。咱袋里没有，缺那个，心里就没底气，那时没有假文凭，能掏出的，就是实力的象征。
等我拼出了自考文凭，岁月又不饶人，人家主考小姐，见我额上略有岁月，摇了摇头。
异乡的体验与故乡意识的深刻交糅，回归意愿在潜意识里滋长。
我害怕欲望顺着思念跑出来。
四
几回回踏破了幽蓝的梦境，梦里寻觅到故乡的村庄，攀上枣树摘枣子，吃着、吃着就醒了，满嘴的口水在流淌。
我有太多的梦，太多的记忆，都是关于村庄的老枣树和门前那条小溪。
故乡，无论你现在贫瘠或丰腴，我满怀渴回到你身边。人生是最美的风景，青春是风景中的鲜花，我要把青春的鲜花插在故乡的土壤里。
内心的思乡与躁动， 便打道回归阔别13年的故里。
下了车，是个冬日的早晨，抬头，一只鸟儿飞过，美丽的弧线划过流云，舒展的双翅剪开了浓雾。
故乡的日头，羞答答地认出了我，围了过来，分外温心，
走出车站， 往日泥泞不堪，到处黄飞扬，垃圾狼籍的街道不见了，灰暗的店铺，东倒西歪的住房消失了。
第一眼的感觉故乡很神气、丰盈。
在车站外，我左顾右盼，却找不到回家的路。
坐上黄包车，只要说出家乡的名字，师傅没有不知道的，老家又是郊区——下溪王洋，谁不晓得。
在黄包车里，目及丰溪两岸的长廊、高楼，感觉家乡比外头更靓丽。
丰溪的水光云影，梦幻般迷人，我觉得，家乡是一方福地，是游子梦想飞翔的最好宝地。
五
村庄弯曲的小道像是收藏起来了，那大气宽阔的水泥大马路，伸进村庄的胸膛，马路两旁，按了有点像女人曲线美的大灯饰，让人觉得好妖气，一幢幢小洋楼，建成欧式的风情，把故乡打扮得极有风致。
老枣树没了，听说打算在村口建个健身中心，让那些娘们扭扭身子，唱唱情歌，大老爷们瞅着淌淌口水。
村后的山，原来连茅草也不长，光秃秃得像九叔公的癞痢头，如今都已冬天了，满山绿海，绿得墨黑，村庄像仰卧在它的怀里，有点撒娇的样儿，丰韵标致。
我已在城里开了个了个烤鸭店，大伙嬉称我做鸭的，他们常逗我寻开心。
小店开在商城北路，那条巷子，深得有千米之长。
小巷每天人声鼎沸，巷子中间还有一所中学，叫实验中学，给巷子增添了不少的人气，校门外两边摆了不少小吃摊，下课要把巷子挤破，校方与城管联合出动整治过，无济于事，小商贩们习惯了这里，能赚到钱，怎么舍得离开？他们凌晨四点多，就来抢摊位，那就是谋生的战场。
商城北路虽窄，最多只有6米之宽，但商机无限，小巷五花八门的行业都有，饭店、理发店、裁缝店、米店、小修理店、南杂货店、体育彩票店、诊所……
我选择这里，很多人不解，也有人打破嘴(反对)，说烤鸭店应开在莱市场里，开在小巷子，哪有生意？
我是市场营销专业毕业的，不会不知道小巷的局限性，但这条小巷地理位置特殊，隐藏着无限的大商机，不然，那么多小生意人不会往那儿奔，小巷近靠商城，与永丰大道(四十米街)相邻平行延伸，北头紧靠下溪，巷子人口是广丰最密集的地区，周围小区多，有白鹤畈、锦秀江南、十五岭山、老婆潭小区、肖家小区、王洋居、西桥、博山路等紧贴，怎么会没有市场呢？小巷有13家理发店，家家顾客盈门，而且开在小巷，还有一个比菜市场内更为优越之处，那就是开车人前来购买，相当方便，小巷四通八达，两头、中间方便出入，菜市场小车进不去。
开业大吉，生意出人意料的火爆，一个才4平方的小店，没有广告牌，顾客一路打听过来，逢年过节排着长长的队伍，不少人怕买不到，既而插队，一时吵闹声震耳欲聋。
做生意，以诚，以和为贵，别短斤少两，不欺生客，生意好不抬价，使了歪道，现在的上帝不是傻瓜。我从来不涨价，十多年一个老价钱，薄利多销。做生意人也要将心比心，假如自己去买一样东西，同样想价廉物美，过分贵了，谁拐进小巷里头？
我对老师、过分年长者前来购买，采取优惠价，特因户免费。
两年后，换了个稍大的店面，就在老店的旁边，约有11平方米，生意有增无减。
商城北路，是我梦想生长的地方，也是我深爱故乡这片热土的开始。
时光如白驹过隙，一眨眼，就在商城北路呆了十多年，赚了阅历，长了见识，与小巷人结下了深厚的情谊，大家彼此熟了，又不知我真名，老老小小，见我都喊我鸭伯。这个称呼，亲切，我喜欢，说明我在小巷根须已深，人缘也好，人家才会这么叫。
周围不少人，都请我吃过饭，逢年过节，巷子里不少人送过好茶叶、糕点、香烟、鞭炮给我。个别老人家，老要请我喝杯酒，我怕人家麻烦，没去，老人就说，鸭伯，瞧不起我，陪我喝几盅，唠嗑唠嗑。若真不去，老人会阴着脸说，鸭伯赚到钱，架子大，请不动，瞧不上老侬家，嫌老侬家脏。话说这份上，我能不去？咱又不是官家人，有啥牛气，人家能如此厚爱我一个乡下来的小生意人，得去。
尤其公安家属区的张梅花老人，80多岁了，对我更是热心得不得了，老人几个儿子都是大能人，上海、深圳、广丰都开了大公司，不求咱啥，可老人对我就是上心，家里烧了肉和鱼好菜之类，总要盛个大半碗端过来，还带上一瓶好酒。你说说，我既帮不了这条巷子里的人，办上个低保，又搞不到廉租房，更为人家的子女就业使不上劲，可商城北路的老百姓，就是对我上心，还有小巷的两家饭店，多次为我送来免费的中餐，钱我压了好长时间，与对方好话道尽，人家就是不收，还数落我太仔细(客气、不领情)。我开玩笑说，吃多了冤枉，打算我下辈子做猪还你。人家说，人哪有下辈子？亏你还是个文化人，你是我们商城北路的主心角，我们遇着个啥事，跟你一叨，烦心的郁结就解了，吃个饭，喝杯酒，现时不算个啥。
人，只要你对人家多点理解与宽容，别搬弄是否，人家遇灾遭难，献点爱心，人家就对你感激不尽。
六
今年九月，我的店已从商城北路搬迁至商城南门内，然而，在商城里，生意却不如商城北路，新店老顾客找不到，而新店周围的人又不敢尝试，生意下降了不少，但不影响我的心情，我已在新的环境里历练，被聘广丰社保局工作，店由我老婆打理。多亏自己坚持写作，发表了不少中篇小说，被贤人赏识，这是努力带来的福高，若没把这个爱好坚持下来，这个岗位是轮不到我，所以，人生唯有努力，不负光阴。
鲜花开放，并不是因为鸟的呼唤，而是阳光的沐浴，雨露的滋润。成功的自豪，并不在于承诺多少，而在于付出的辛勤汗水。
我背后的辛酸，没有人晓，那时烤鸭生意好，两天两夜没合眼，是常有的事，每天凌晨3点40分起床，那是最迟，已持续了12年。为了写作，挤时间，凌晨把鸭子放进烤箱，边烤边写作，中午一点至两点没有顾客，才有一个多小时稍闲，但已很困，为了写作，让自己咬口小红辣椒，赶跑磕睡虫，十多年，已在纸质上发表了中短小说，散文几百篇。如果不抓住这点滴的时间，哪有这些创作上的小成绩。再者，人的品行亦很重要，太奸滑，谁都怕，当面不说你，人家内心早已离你远远的。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爱牛皮话，即使有点小本事，也不会被人记挂，让你去发挥。
在新的岗位，体验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新感观，年轻人的价值观与世界观，比四十岁以上的中年人更有眼光，现在的年轻人，工作舍得吃苦，爱岗敬业，敢挑起大梁，别看那些小姑娘，在妈妈的怀里会撒娇，可到了单位，彬彬有理待百姓如亲人，让你不得不敬佩他们，我爱他们，也爱恋我的故乡，是大美的故乡，对我触动很大，激发我努力向上。
我高考落榜那年，真的很厌家乡，也烦父母的唠叨，曾发誓不再不回故里，在外13年，异乡却找不到心灵的归依。
人要懂得感恩，感恩这个大美的社会，感恩人生路上扶过你的人。
故乡，我恋你，终于把梦扎进你的土壤里。
作者简介
作者简介: 王永寿，68年5月24日生。经营烤鸭生意。
专长——烹饪。
喜欢之事——与老人聊天。
通联: 江西广丰社会保险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