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间秋风秋雨（散文）

已是深秋，秋雨有些凉意。屋檐水滴滴答答，夹杂着滴水与坚硬物的碰击，城市处处有着钢铁构件横插的细节。雨丝无声地飘忽，秋风还是起了，心里凉丝丝的空荡。现在是清晨，国庆长假，大多赖在床上享受。我总是凌晨五点多醒来，再不能入睡，起床，做做锻炼，然后打开电脑，对着那页空白的W说话，用文字挤满空空的心。去年这个时候，女儿女婿突然地从深圳回来，给我们惊喜。国庆长假，我们忙着为他们做好吃的，夫妻俩早早起床，然后在菜市场里细细地挑呀选的，回来俩个在厨房忙，我洗刷她操锅铲，然后小声地叫着女儿俩个起床吃早餐。女儿女婿坐在对面，我们与他们相对而坐，边吃边聊，温馨快乐。她走了以后，我把她的像挂在书房，面对着我的由飘窗改造的书案，我坐在书案前读书写作，她在身后看着我，她待在我的身后，屋子不会空。

昨天是雨，这些天都是雨，后面还有雨。我不会选什么好玩的地方去走走，雨，还有自个约定。没有人知道我的约定，她知道，她是我的爱人，她是世上最懂我的人。我陪同女儿去深圳住了一段时间，然后他们回成都去过春节，他们一定要我同去，已是哀求，我还是独自飞回来了。我必须回来，她在家里。然后八十岁老母亲为我铺新床，一定要我从飞机场直接去父母家，我没有回去，我得睡在自己的床上，那里还有她的体温。她在家，我哪儿都不去，她需要我的陪伴，我也必得她在身边。昨天，我们一家为准备给父亲作祝寿庆典的事，在一个朋友的店里选购酒和其他饮料，那个店子是我们经常去的地方，他们在忙着选择，我悄悄躲在一边。我看见她在商品柜架之间的身影，细细地挑选。这个是你爱吃的，她回过头来有些惊喜地看着我，她脸上总盛开一朵花。我说，你也爱吃啊。你爱我也爱了，你说是不是？我们已经把许多生活习惯习得一样，爱好接近。她久久地望着我，等着我的回答。我没有回答，我想让她那样久久地对视着我，那样一双美丽的眼望着我，一直望着老去，老到与她再一次在美丽的地方相牵相伴才好。

窗外的风有些劲头了，嗖嗖地叫。风雨在心里穿过，雨淋湿思念，沉重，一点一点走进秋的深处。女儿几乎每隔一天在成都给我电话，电话那头话语的选择小心翼翼，我的回答也必得绕过一些东西，一些文字让我们敏感。6月底，我飞往成都陪伴在婆家养胎的女儿，女儿在机场接我，她腆着大肚子迎上来，父女俩紧握着手，不说话。7月24日，女儿被推进产房，一个新男孩哭叫着来到这个世界，带给这个世界喜悦高兴和希望。我则躲在远远的角落里，任泪水淹没自己，掏出手机，给她发信息：女儿生下七斤男孩，母子平安，祝贺你做了外婆，我们有了新的一代。我固执地相信，讯号一定能抵达远方，而后她能接收到我的话语。第一个春节，大年初一，我早早醒来，凝望着空空的床的一边，祝她新年快乐，然后给她发信息：在天堂快乐。她一定能听到我的话，一定。女儿满月，9月初，我不顾亲家和女儿的挽留，飞回益阳。第二天，是她的生日。等着天亮后，我去看她，给她祝贺生日。在墓前，我给她的最好的生日礼物是将手机摄着的小孙孙的录相放给她看。她笑着，注视着小孙孙在小床上挥拳踢脚。她的高兴只有我能感觉。结婚一年后，女儿还没有妊娠反应，她邀着我去寺里烧香；女儿第一个电话告诉我们检查有了毛毛，那时候她已不能说话，但意识清晰，在救护车里我一遍又一遍地给她说，你要做外婆了，要坚强。我紧握着她的手，将我的意志转达给她：任魔鬼在哪我都要将他们捏碎然后把你带回家。女儿推出产房，第一句话：爸爸，我想妈妈。我竟坚强地让泪水退回去，然后平静地给女儿说，妈妈会保佑你，孩子要保重自己。

女儿很听话地不哭。她不会让她在落月的时候伤心流泪，母亲懂得。她是那样的爱我们的女儿，每次女儿打电话过来，她一个人守着电话，母女俩长长久久地说话。女儿问得多的是，妈妈你好吗？她总响响地告诉女儿，很好。她骗了一切爱她的人和她自己，病魔在她体内血液里做着手脚，然后在她好好的时候突然袭击。

秋风在屋外已是尖叫，它们在高楼附近逗留喊叫，表示着季节的脚步。秋天过去就是冬天。雪会在冬天里将她安卧的花果山厚厚的覆盖，在朝阳升起的时候，她穿着圣洁的装束出现在天地间，微笑着，深深的酒窝让笑更加迷人，而灿烂的阳光使白的雪光芒四射。

我静静地待在书房，我的身后有她的存在。

天地间秋风秋雨的。

2011年10月2日于益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