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爹娘】那些年我有一个能用眼光“杀人”的父亲
我的童年，父爱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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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北秭归，有名的国家级贫困县。父亲就出生在这个地方，父亲的性格就像这三峡的山水一样，刚强之中带着一丝柔软。
打我记事起，父亲待在家里的时日就很少，他一直带着母亲在长江上驾船跑运输。我的整个童年时光，父亲总处于缺席的状态之中。从学前班到小学，小学到初中，每次学校开家长会，他总是请村里其他孩子的家长一并代替。唯一一次，还是我初升高那年，恰好父亲没有出船，他才随我去过学校一次。
父亲是个不喜多言的人，没有什么文化，只读了两年初中就辍学了。他先前学过木匠，后来随着长江水路运输的兴起，就随爷爷上了船。家里条件慢慢变好点后，父亲和母亲合计着借了钱，请来工匠，建造了一艘自己的木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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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有了运输工具，再加上爷爷的帮衬，父亲的木船运输生意越来越好，而他和母亲在家的日子也变得越来越少。所以，家里常常就只剩下我和姐姐两人，自己照顾自己的生活起居。
那时，我刚读小学三年级，姐姐长我两岁。每日，天刚麻麻亮，我就和姐姐早早起床，开始了一天的生活。我和姐姐分工合作，她给母亲养的猪仔准备早食，我则用柴火灶炒两碗鸡蛋饭，给我们自己备好早餐。天亮后，我和姐姐背着书包，闩好家门后，便随着村里求学的“大部队”，赶往5公里外的学校。待上完课放学，我们又急匆匆的赶回家里，下地摘猪草，寻猪食。
每当我和姐姐看到其他的小伙伴每天都有父母陪伴，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就心生妒忌，恨自己出生在这样一个自我“求生”的家庭里，恨自己生长在一个“有爹娘生没爹娘养”的家庭里。有时候，我和姐姐甚至都觉得自己并不是父母亲生的。
我的外公王昌银当兵时的证件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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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在随后的日子里，父亲的几次教训，让我重新开始想这些问题。
记得很清楚，那是一个下午，因为年少不经事，放学回家后，我丢下书包，便和着村里的几个小玩伴满村子乱跑，玩起了“过家家”，因为玩得太兴奋，太阳都落山了还不想回家。姐姐站在院子门口喊我回家吃饭，我还不赖烦。回家后，姐姐把我骂了一顿，而我却无头无脑的顶撞了她一句“你管我干嘛，反正你以后都是别人家的人，迟早要嫁出去的……”说完，我便跑出家门，只留下姐姐独自一人在哪儿抹眼泪。
当天晚上，父亲和母亲回家得知此事后，父亲从灶屋的火笼里抽出一根大拇指粗的桃枝，恶狠狠地抽打了我一顿，还让我跪在客厅里，不停地骂我：“你和你姐姐都是我们亲生的，不管你姐姐咋样，也轮不到你来说这些话，还敢跟你姐姐顶嘴，我看你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这是父亲第一次对我动粗，平时父亲从来不打骂我和姐姐，但也正是这次打骂让我彻底认识到父亲的另一面：虽然父亲平时不爱说话，但并不代表他从来没给予疼爱给自己的子女。而这次打骂，正是他对自己女儿爱的表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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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说男人是山，女人是水。父亲和母亲也不例外，母亲像水一样总是喜欢唠叨，而父亲则像大山一样默默不语。也许正是因为这样，对于母亲我似乎从来不惧怕她；但在父亲面前时，我却像极了一只小羊羔。
那一年夏天的傍晚，父亲和母亲要出江，跑一趟长途运输，收拾完行装，正准备出门。习惯了他们长期不在家，我一个人猫在客厅里看动画片，懒得理会他们。
临出门时，母亲看见晾在门口的衣物还没收，便叫我赶紧帮忙收了。正在聚精会神看电视的我，有一搭没一搭地敷衍着回答母亲说“知道了”。母亲说了几遍后，就去了后院，过了一会儿回来，见门口还晾着衣物没收，就大声喊我。我烦躁地跺着脚，磨磨蹭蹭站起来向门口走去，嘴里还嘟哝着：“就知道叫我，为啥不叫姐姐去收？”
因为急着要出们，母亲气得大骂我：“让你干点儿活，你都不愿意，我们一天拼死拼活的是为了啥？”
我一边顶嘴，一边慢慢腾腾地把几双袜子和鞋垫收了回来。刚走到客厅门口，父亲不知啥时候站到了我身后，一把从我手中夺过鞋垫，就朝我小腿上一顿抽打。
“你还敢跟你妈顶嘴，不得了了，是吧！”父亲抽打两下后，右手紧紧地攥着鞋垫，恶狠狠地指着我，眼睛里露出的一股凶狠。我理直气壮和母亲顶撞的勇气瞬间烟消云散，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没敢哭出声来，一个劲儿地说：“爸，我错了！我错了！”
说实话，当时，我虽然嘴上承认了错误，但内心里还是很不理解父亲为何对我这般严厉。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我才理解了父亲当时的想法：这是他作为男人，对自己女人的爱护；更是他作为父亲，对自己孩子的一种教育。
大姨夫宋发清（着军装者）当铁道兵时在西安大雁塔留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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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生的主业就是学习，这是在我童年记忆中听得最多的话。但这些话，父亲从来没有跟我说过。他在自己的孩子面前，从来都不爱多说话，最多是在我们做错事情后，用一个“杀死人”的眼神“收拾”我们一顿，这也成了他对付我们的“杀手锏”，只要一看到父亲眼神不对，我和姐姐都会乖乖地自纠错误。
但是，就是因为学习问题，父亲唯一一次对我大大出手。
小学四年级那年期末考试，我得了一张语文、数学均80多分的成绩单。回家路上，我心里一直很紧张，因为父亲对于学习只给我提过一个要求，小学期间，每年每门课程必须达到90分以上。
小学4年以来，我年年拿回家的成绩单都在90分以上，从没考得这么差劲。我提心吊胆进了家门，成绩单一直不敢给父亲看。当天晚上吃过晚饭后，父亲让我把成绩单拿给他，我战战兢兢地从书包里把成绩单拿出来递给他。他看了一眼后，什么话也没说，从灶屋里拿来一根擀面杖和一根绳子，把我叫到客厅里，并让我自己拿来长条板凳趴在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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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母亲出去给猪喂食，父亲就把客厅的门关上，用绳子把我绑在板凳上，拔掉我的裤子，抡起擀面杖一顿好打。火辣辣的疼痛，让我忍不住放声大哭。
“你考这点儿分，对得起我和你妈吗？你自己怎么给我说的？我说了你平时的学习，我可以不管你，但你要自己争气……”父亲边打边责骂我。
忽然，客厅的门被推开，我偷偷一看是母亲，立即再次大哭起来。母亲看到我皮开肉绽的屁股，赶紧扑上来夺父亲手里的擀面杖，却被父亲一把推开：“你不要管，你看看他的成绩单，对得起我们吗？”
母亲也许是知道自己劝不下来，一边流着泪一边跑了出去。边哭边喊：“爸爸，你快来管管你的儿子，他要把你孙子打死了！”
半响，爷爷跑了进来，一把从父亲手上夺过擀面杖，大声呵斥父亲：“哪有爹妈这样管教儿子的！”
父亲被爷爷夺了“武器”，不好再说什么，一个人生气坐到一旁的椅子上生闷气，任凭爷爷和母亲给我屁股上受伤的地方擦金疮药。
我能找到的最早的全家福·19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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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许多次，我曾怀恨父亲对我痛下“毒手”，恨他竟然如此狠心待我。不过，渐渐地我也理解了父亲当时那种“恨铁不成钢”和“望子成龙”的心情。作为父母，谁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出人头地，谁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有出息！
童年中，父亲给我的这三次教训，一直伴随着我成长，这三次教训，让我认识到了责任，也学会了担当，更懂得了许多为人处世的道理。
2008年5月，四川汶川大地震的痛和电视剧《士兵突击》的热播，激起了我藏在心里已久的从军梦。不过，更让我坚定从军信念的是，曾经当过红军的外公和铁道兵出生的姨夫，还有爷爷曾把从军希望寄托于父亲和幺爸却未能如愿的那份情愫。
这年11月，我结束了2年的打工生活，穿上了军装。从军的日子里，每每遇到困难和不开心，我就会回想童年时，父亲给我的这3次教训：责任、担当，其实生活原本就是一趟逆流之行，如果不能迎难而上，那么就只能顺流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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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我在多彩的军营里已度过了9个春秋，而爷爷早在15年前就离开人世，母亲也于去年7月31日离开了我。剩下的日子里，我知道父亲还会伴随着我继续前行，不过我心里也十分清楚，接下来的日子，却是他的晚年时光。
现在我唯一的希望就是：我的童年，父亲来过；他的晚年，我会陪他幸福度过！■
爸爸妈妈来驻地·20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