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马
拍马全称拍马屁。陕西关中方言称之为“舔沟子”。你看,中国语言里,方言往往比普通话表达得更形象,更准确,更结实。
关于“舔沟子”,刚参加工作的时候,我们同事之间在一次闲谈中就“陕西第一舔”曾经做过激烈而有趣的辩论。
“有人真能舔,据说领导上洗手间都不用手纸了。”
“那个算什么呀?有更能舔的,领导害了几十年的痔疮,愣是给舔好了。”
“你们那些都是离领导近的,能舔得上。有人近不了人家领导,就把自己的舌头割下来,往领导的屁股上一扔——这叫飞舔……”
你看,乡野民间的玩笑吧,开的尺度就比较大,也没有什么档次。
前天,今日头条上有一条新闻,我以为是自己见过的最高规格的拍马。其规格之高,直接出自于央视的诗词大会,而且是名人组团互舔。说出来他们的名字,可以把我们这些普通大众震翻:王立群、戴建业、康震、郦波、杨雨、蒙曼、抱朴。
事情是这样的,董卿突发奇想,写了一首“诗”:《春晓1》(平水韵八庚)“酒酣不觉醒,处处鸟酣鸣。泪对春花语,今天要远行。”王立群紧跟而上:《春晓2》(新韵十二齐):“簌簌风吹梦,无边夜欲黎。听风风去远,隐隐鸟轻鸣。”然后呢,康震3《春晓》(平水韵八庚):“微醺不觉醒,处处鸟相鸣。醉看春山秀,心空忘世情。”杨雨4《春晓》(平水韵八庚):“天开欢梦醒,雪舞鸟还鸣。快起推窗看,梨花笑正浓。”蒙曼5《春晓》(新韵:“春眠又醒时,依旧杜鹃啼。长夜思无尽,千愁万怅迷。”郦波6《春晓》(新韵十一庚):“无边幽梦里,处处鸟相鸣。夜雨随风去,万花新日生。”抱朴7《春晓》(新韵十一庚):“乡园幽梦醒,窗外鸟啼风。家近情还怯,无名愧色生。”戴建业8《春晓》:“闹钟鸣鸟轻,簌簌雨微明。泪问春归处,明年花更红。”有意思的是,抱朴诗兴大发,这样的写了三首。
按道理,写诗是一件好事情,应该大加鼓励才对。不过,他们都是名头大到可以让人敬仰,身份又是直接关系“中国古诗词大会”谁出局谁出名的考官,写出这样的“诗”,真的有点对不住这个考官座椅,说实在了,就是有点玷污中华古诗词之嫌。
写作,其实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只要你愿意动笔。但是,也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如果你要写好。无论是诗歌,还是小说散文,真是第一要务,另外语言还要讲究。
这几个人的“诗作”里,有一个通病:语言上生造词语,情感上哼哼唧唧。诗词的语言,最忌讳大白话,更不能拆字凑韵。
你看看,董卿的“诗”吧,任谁读了都会说是抄的,因为太熟悉了,还那么白。“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道少。”孟浩然的这首《春晓》,我们村四五岁小孩子都会背诵,人们太熟悉了。拿熟悉的东西加工,只能更好,否则就会太烂。
“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这两厢对照一下,你有没有觉得自己的牙齿掉出了口?
写古诗,出了原创,还可以“借用”和“化用”。前者是照搬或者稍加改造古人、他人的一两句诗用在自己的诗词中,叫作“借句。”比如曹操的《短歌行》中,“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出自《诗经·郑风·子衿》,“呦呦鹿鸣,食野之苹”出自《诗经·小雅·鹿鸣》,我们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反而很恰当。
后者是将古人、他人的诗句稍加改造,使之更符合自己诗作的意境,用在自己的诗词中。比如唐代王勃的《滕王阁序》中的名句“落霞与孤鹜齐飞,长天共秋水一色”即出自北周时代庾信的诗作《马射赋》“落花与芝盖齐飞,杨柳共青旗一色。”你看,我们现在知道王勃的名句比庾信的更广泛吧?!
更有甚者,北宋宋祁的一首《鹧鹄天》:“画毂雕鞍狭路逢,一声肠断绣帘中。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金作屋,玉为龙。车如流水马如龙。刘郎已恨蓬山远,更隔蓬山一万重。”你看,“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出自唐李商隐的《无题·昨夜星辰昨夜风》,“刘郎已恨蓬山远,更隔蓬山一万重。”出自他的《无题·来是空言去绝踪》;“车如流水马如龙。”引自南唐后主李煜的《忆江南·对少恨》。
我们把这几位大咖的《春晓》读一下,什么“今天要远行”,什么“无边夜欲黎”,什么“快起推窗看”,还有那什么“无名愧色生”,如果这样可以成为诗句,那么请听我说,我们学校里六年级学生都可以写出更加童真而且更有趣味的诗句。
再看看生造的词汇“千愁万怅”,“愁”字可以单用,但“怅”字离了“惆”,你不觉得别扭吗?戴建业先生的“闹钟”放在诗里边,就像吃糖醋鱼吃出个苍蝇,太叫人倒胃口了吧?
人应该对自己有起码的要求,或者称之为自己的底线。比如最近几天,有一个教育局副局长骂群众“听不懂话”,有一个信访局领导骂群众“滚出去”,这话放在街道上,不怎么过份,很正常,但从政府领导嘴里出来,那就不一样了。
同样,作为央视火爆的诗词大会掌门人,写这样的诗作,哈哈哈,可能有点交代不过去,当然私下里酒桌上闹着玩儿倒是不错的顺口溜,但是在今日头条发出来,那就完全不是一回事儿了。
无独有偶,今天看到梁宏达先生在谈论诗歌的视频里,提到了“梨花体”“乌青体”“秀华体”这样的现代诗,居然成为网红,只能说明现代人的猎奇心理严重,几乎已经畸形变态。
这里的“梨花体”,是有一个叫赵丽华的写的诗,“乌青体”是一个叫乌青的写的诗,而“秀华体”就不用说了,就是写出“我跨过半个地球来睡你”的那位。
摘录其中一些,希望大家不要反胃:
“毫无疑问,我做的馅饼,是天底下最好吃的馅饼。”(赵丽华《一个人来到田纳西》)
“天上的白云真白啊!真的,很白很白,非常白;非常非常十分白,极其白,贼白,简直白死了!”(乌青《对白云的赞美》)
为了大家的身体健康,我还是不再举例了吧。我不知道中国人现在怎么了:要么不读书,要么把这样因为是农民身份而写的诗捧红,究竟是审美观出了问题,还是价值观有了毛病,或许,真的是思想有点变态。
你看吧,我这人就这臭毛病:看不惯的东西就要说出来写出来。把个诗词大会上正襟危坐的大咖们写的诗拿来跟农民诗人作比较,就是想说一句话:你是什么样的人,就会说什么样的话;你是什么样的人,就能做出什么样的事。
估计,我把这篇文章扯到拍马这个话题上,肯定招惹到了许多人,一定会招来漫天的骂声:“自己不拍,还不叫我们拍?我们可指什么活下去呀!”
不怕,已经写出来了,咋办呢?我且去买个建筑工地的安全帽戴在头上吧。
(作者简介:陈启, 教师,乒乓球爱好者。工作之余喜欢写作,文风力求散淡,干净。2008年,歌曲《因为有你,因为有我》(词曲)发表于《中国音乐报》;散文《酸汤挂面》、《一件棉袄》、《吃搅团》、《吃麦饭》等发表于《教师报》。诗歌《船夫之歌》、《向往北方》等发表于文学陕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