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光宝气的春天

珠光宝气的春天

【1】

自从看到李娟用“珠光宝气”来形容毛毛虫，我无论看见什么也都想用这个词来炫弄一下：开得珠光宝气的复瓣水仙，浑身泛着荧光绿的蚯蚓珠光宝气，更何况，春天来了，突然间觉得，这个词铺天盖地都是啊，清早躺在被窝里听到鸟儿的叫声又想到珠光宝气。哎，是我用词太专一呢，还是词汇太贫乏呢——珠光宝气的春天，省去前面所有形容物的贫乏单一也要把这个词献给春天。

【2】

我坐在院子里烧炉子煮羊肉，头顶着大太阳。他忙着搬砖和水泥砌最后一个花坛。他突然说，你做的事和李娟一样哎，都是烧火做饭。我懒得理他。上午这么好的时光就这么被烧掉了。心里不满，怎么会一样呢？她烧的是铁树和柴火还有纸板箱吗？她明明在荒野里烧牛粪，一天煮三四道奶茶泡剩馕，新鲜馕非得放旧了才能吃。他又突发奇想，要不，咱们也烤馕吃吧，生面团就行，埋到灰堆里。我继续不理他。一个上午，与其说是为了把羊肉煮熟，不如说把那些可以烧掉的垃圾全部用火和谐掉——铁树被请出大花盆移栽到小区的绿化带里，多余的叶子喂给炉膛，腾出的花盆种姜；这个寒冬给兰花们搭的纸板箱房子此时看着也很多余。看着炉火尽情饕餮这些废物的时候突然很过瘾，他每次从我身边经过都提醒我：塞得太满了。我的时间不也是这样塞得很满吗。

【3】

顶着太阳在楼上干活一点也不享受了。虽然搬砖运土这样的活根本就谈不上享受，但至少，有太阳晒，温暖的安慰；而且，看着渐渐清空的走道心里跟着透亮。可是，太过热情的太阳不鼓励周日下午还辛勤劳作的我们——尤其是我——吃过晚饭就要回城市做牛做马去了。突然，心绪低落。也提不起兴致看天了，蓝得不可自拔的天。他放下活计烧水沏茶，搬出方桌放在庭院刚刚拾掇出来的窗前空地，又下楼拿来饼干开心果和松子做茶点，一句话都不用多说就把我给安抚好了。两个人的下午茶，一会儿指给我看喜鹊飞过，一会儿又看闪着银光的飞机，再一会儿又惊叹芭蕉抽芽。一壶水下去，很快就扩充为三个人的下午茶，于是，又烧水，倒松子倒开心果，小桌子涨得满满当当，西天的太阳也迟迟舍不得落下去。

【4】

吃饱喝好就志得意满了。他起身又去搬土倒入新花坛，我收拾茶桌洗茶壶茶杯。洗手台上还供着一盆待洗的衣服，于是，端着盆坐到院子里，五点多了又洗起衣服来。尽管只有两三件。反正，我们俩都舍不得下楼去，一整天，除去吃饭睡觉，全都呆在楼上。不一会儿，蓝得深邃的天空有一道笔直匀称的白线，我赶紧抓出手机拍下来。然后，再顺手拍了新落户的自称“彩虹”的蔷薇花，黄玫瑰，以及萝卜花：真的第一次看见萝卜开花，更有我的复瓣水仙哦，谁家还有这么雍容华贵的水仙呢。已经是周日黄昏了，真想时间能从周五晚上重新来过。

【5】

午饭后去繁华的闹市区买教辅材料。天气突然热起来，满街都是珠光宝气的手臂脚踝还有鲜亮的脖颈。只有我，穿着羽绒服，想想前两天还逼近零度，怎么一下子就春天了呢。走在这条熟悉的商业街心情大好，因为去年夏天悠闲的情景在脑海重现，躲夏的房子就在闹市隔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