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祥国 | 换糖
扬州 管祥国
作者管祥国先生:原扬州市育才小学教师,扬州作家协会作家,江苏省优秀家庭指导老师。先后在市级,省级,国家级报刊发表文学作品,教育教学论文两百多篇,参加各级文学,教学论文比赛得奖十多次。有的文章被选编有关文集。
老爸回来了,我的下场不言而喻,糖吃不成,倒吃了一顿巴掌。晚上跪在毛主席像前,向他老人家请罪,进行“斗私批修”,要跟“好吃懒做”的资产阶级一刀两段,苦得我连晚上的稀粥都喝不到……时过三十多年,我还记得。
而我们小的时候,正好和他们相反。那时,只要能有吃的,哪怕挨打也值得。我们小的时候,糖可是是个稀罕物,如果哪个能吃到糖,你瞧那得意的模样,不亚于上宾馆。于是,唯一能奢望盼到换糖的来,解一解馋瘾。
当时换糖的也是一种职业,和现在走街串巷的摊贩一样。一般情况下,换糖的肩挑一副担子,中间是一根油光发亮的毛竹扁担,前后各坠一个箩筐,前面的箩筐有圆圆的大铁皮盒子,里面有黄黄的、粘粘的、软软的、香香的、甜甜的麦芽糖。换糖的就挑着担子,走几步还大声吆喝:“换糖啦!换糖啦!有牙膏皮、破布烂棉花的拿来换呀……”那声音在空气中弥漫。由于当时人们的物质生活贫困,值钱的玩意也没有,什么用过的牙膏皮、喝了肉汤剩的骨头、还有空酒瓶都可以拿来换糖。
当然,一般情况下,大人们无动于衷,那些好吃“小老爹”立马来了精神,什么滚玻璃球不滚了,拍香烟纸不拍了;更有胆大的,《最高指示》不抄了,《毛主席语录》不背了,至于明天让老师逮到上“阶级斗争”和“挖思想根源”也顾不上了。然后,脚底抹油,兔子是他的孙子, 回到家中,翻箱倒柜,把平时准备好“宝贝”一股脑地请出来,就像“波斯献宝”一样,跌跌撞撞奔过去:“换糖换糖!”
换糖的眯着眼睛,嘴角叼着“飞马”牌的香烟,左手捏着用白铁做的刀,右手拿着小榔头,他的生意就开张了。他先望一你手里的货色,故意地说:“哎呀,这东西不值钱,不好换!”这叫欲擒故纵,吊你的胃口。急得我们这帮“小老爹”脸通红,一个劲地求情:“帮个忙,架个势,多少来一点……”这时候,换糖的见时机已到,嘴里叽里咕噜地背诵《最高指示》:“一个革命队伍里的人都要互相关心、互相爱护……”话说得好听,“忠不忠看行动”,他只是玩的“噱大大”,糖不会多给的。不过,我们这些“红小兵”的阶级觉悟很高,斗志坚强,为了一点糖,也作了“你死我活”战斗……
有一天,巷子口传来了挑担换麦芽糖的,“铛!铛!裆!换糖喽……”我们一听,立即跳了起来,拍手跺脚:“换糖的,头发长长的,脸皮黄黄的……”那帮喽喽兵作鸟兽散,纷纷回家,翻箱倒柜,什么坏塑料、破布烂棉花一古脑地捧来,换回一点长长短短、宽宽窄窄的麦芽糖,用筷子一卷,眼睛一眯,美滋滋地嗍着。我一瞅,嘴里的馋虫蠕动,寻思着,咱怎不弄点甜甜嘴……
我脚下生风,三步并两步奔回家,把牙膏管里的牙膏挤出,又把老爸酒瓶里的酒倒在大碗里,才准备溜,却被二姐看见,一把拽住,不准去,说麦芽糖吃多了对牙齿不好。我一听,气得肚子鼓鼓的:“假话、骗人,嗷,糖给你吃就对牙齿好啦!”我还是要奔。她死死拖住不放。正在僵持着,老爸回来了,我的下场不言而喻,糖吃不成,倒吃了一顿巴掌。晚上跪在毛主席像前,向他老人家请罪,进行“斗私批修”,要跟“好吃懒做”的资产阶级一刀两段,苦得我连晚上的稀粥都喝不到……时过三十多年,我还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