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佃永散文赏析

作家张佃永的散文感情真挚深沉，语言朴实富有张力，且极具艺术感染力。从选材的角度，大体可分为讴歌亲情、赞美故乡、人生感悟三大类。

亲情三部曲

《深情，总是在心底传递》《母爱，由点点心血凝就》《传递温暖》都讴歌亲情，传递爱与温暖，可合称为“亲情三部曲”。其共同点如下：

通过精彩的细节描写，增强文章的审美感染力。

《深情，总是在心底传递》中，描写道“爱人工作结束后，看到我不停地在路上小跑着驱寒，紧紧握住了我的手，那一刻，她涌出的泪，驱散了我身上的寒冷，在我心里升起了温暖。”深冬寒夜，作家去接加班的妻子，由于等待时间较长，被冻得手脚麻木，只得靠小跑驱寒。见此景，妻子含泪紧握作家之手，为之驱寒。深冬寒夜，棉衣尚不能完全御寒，何况是双手？然而，作家却体会到了温暖。如果说妻子的泪水中蕴含着对作家的感动与心疼，那么作家获得的温暖正是源于对妻子的理解与体贴。大爱至简。真正相爱的两个人，谁还会在乎形式上是否轰轰烈烈？爱到极致，甚至不需要甜言蜜语。作家与妻子的爱正是通过含泪紧握双手这一细节来展现的，有“无声胜有声”的美学效果，堪称典范。

《母爱，由点点心血凝就》中，作家这样描写女儿被推进产房的情形：“我看到，她的额头和鬓角，都渗出细细的汗珠，她忍痛与我们微笑，我知道，她的微笑是发自内心的，是即将成为母亲的欣慰，而我，却更在意她的痛，所以，我对她说着安慰的话，心里，却是满满的酸楚 。”女儿临产，身为父亲的作家，敏锐地发现了女儿渗出的汗珠。“渗出”一词说明汗珠并不大，再用“细细”来修饰，可见汗珠是极细极小的，然而这样细小的汗珠，作家却发现了两处（额头和鬓角），这说明作家时时刻刻关注着待产女儿的细微变化，对女儿的担忧自不必细说。作家强忍着满满酸楚，却要安慰女儿，慈父形象跃然纸上。女儿洞察了家人的顾虑，忍着痛，用微笑来安慰父母，“小棉袄”形象惹人疼爱。作家看到女儿渗出汗珠这一细节真乃神来之笔！

《传递温暖》中描写道“不止一次发现，夜半时分，孩子们都睡了，妻子在揉捏自己的腰腿，那是让她尽管很累却依旧无法入睡的难受。比累还难受。”妻子照顾外孙，忙碌而紧张，加上本身身体就不好，被累得腰酸腿疼。只有孩子睡着了，才有时间捏一捏。既然很累，本应很快入睡，却要忍受因难受而无法入睡的煎熬，读之让人心酸。妻子对外孙的疼爱自然无需多言。夜半时分，妻子因照顾外孙无法入睡，作家看到了这一幕，说明作家也没睡。作家夫妇的舐犊之举感人至深。

通过独特的并列结构，营造回环往复的“传递效果”。

《深情，总是在心底传递》记录生命中最重要的三位女性（女儿、妻子和母亲）与自己相处的生活琐事。共包括三节，采用“女儿——妻子——母亲”的结构。第一节以女儿为中心。主要讲述女儿怀孕期间，作家陪女儿去理发、为女儿庆祝生日等核心事件，中间穿插着女儿小时候挑食和作家教女儿走路、识字唱歌等情节。通过女儿小时候挑食与孕期为了胎儿“狼吞虎咽”的对比，可以清楚地看出女儿对孩子的爱。作家陪女儿理发、看女儿吃饭，回忆女儿孩提时代的趣事，父女深情让人感动。第二节以妻子为中心。主要通过作家接加班的妻子，夫妻之间相互理解、互相传递爱意，来展现夫妻深情。第三节以母亲为中心。主要通过最后一次握住母亲的手，母亲不愿把悲情传递给儿女，来表现母亲对子女的爱以及作家对母亲的思念。

《母爱，由点点心血凝就》歌颂母爱。前三节采用“母亲——妻子——女儿”的结构。第一节以母亲为中心，记述了作家体会到的母爱。作家小时候，母亲白天黑夜操劳；读高中时，母亲为儿子送饭；上大学时，母亲亲手为儿子缝被褥。第二节以妻子为中心，通过妻子怀孕期间为了孩子吃自己不喜欢的饭食，在女儿吃方便面和学习上与女儿发生争执，来展现作为母亲的妻子对女儿的爱。第三节以女儿为中心，通过女儿严格按照孕妇生活指南来要求自己，因怀孕导致腰腿疼痛，来体现女儿对孩子的爱。

《传递温暖》可归纳为“妻子和亲家母——父母”的结构。文章开始重点写妻子与亲家母照顾外孙和孙子的情景，体现的是隔辈人对孩子无微不至的关怀；作家由此想到了父母的操劳和对兄妹四人的关爱。

通过厚重深沉的人生感悟，升华文章的主旨。“亲情三部曲”的主旨是讴歌亲情的伟大，尤其赞美母爱之伟大。作家描写母爱的语言深沉而厚重，大多蕴含人生意趣和哲理韵味。如作家在《深情，总是在心底传递》中讲，“母亲，就是在放下了所有的娇气，又汇聚了所有的艰辛之后炼成的”。在《传递温暖》中讲，“一个母亲，自己的孩子到了哪里，她们的心也便跟着到了哪里”。《母爱，由点点心血凝就》中，讴歌母爱的句子更是意味深长。如“母爱，因此被定格为奉献，那是消耗自己生命的方式，去延续儿女的生命”作家用类似下定义的方式，总结出了“母爱情节”（用自己的心血托起孩子的未来），将母爱提高到新高度。

故乡三部曲

《生死故乡》《尚义蓝》《七月，遇上塞外》都描写故乡，可合称为“故乡三部曲”。其共同点如下：

通过丰富的意象组合，营造开阔雄浑的审美境界。

《尚义蓝》描写景物多达十余种，营造了一个清爽舒适、空灵奇幻的美好家园意象。文章从“蓝天”和“白云”起笔。写出天是“无边无际的蓝”，“深邃的蓝”；写出云“在湛蓝的天空中也格外醒目”，“又让天空显得更蓝”。接着，又依次写到紧贴城后的麒麟山、播撒清秀的鸳鸯河、凝聚清爽的大青山、释放无垠清凉的蒙古营草原、充满奇幻色彩的石人背、壮观的风车世界、翠绿鲜嫩的蔬菜、生机勃勃的小草、浓密的树林、低矮的房舍以及完整的山等。最后写餐桌上的健康纯天然的饮食、精神矍铄的老人和尚义人纯朴耿直的胸襟。

《七月，遇上塞外》通过“轻柔而善解人意的清风”、温顺清爽的温度、烂漫的原野、“梦里塞外”、遍野翠绿、手把肉和蘑菇汤、牛羊肉和奶香、看风景的人、在田野里劳作的人们等意象，描绘出清爽、淳朴、惬意、绚丽、“爽冠天下”的梦幻神奇塞外奇景。

《生死故乡》通过猎猎秋风中瘦骨嶙峋的小村庄、耐寒的野花、父母的坟茔、摇摇欲坠的老房子、大风和干旱、焦渴喘息的大地、外面的狂风、饭菜的浓香、归乡的游子、充满神秘色彩的石人背、村里盘桓的老人、被栓的老牛、黄狗和喜鹊、柏油路、自来水等意象，向读者展示了一个虽贫困落后，却让游子们魂牵梦萦的小山村。

通过独特的视角、冷静的思索，熔铸壮美蕴藉的特色语言。游子归乡是传统题材，大多抒发作者返乡后的喜悦之情；“故乡三部曲”则不仅仅如此，还往往蕴含着作家对故乡的某种冷静而深刻的思考。

《生死故乡》中，描写道“在猎猎秋风中，我找到了故乡，那个瘦骨嶙峋伫立在风中的小村庄，孤独得如同它身前身后的土地一样，泛着苍凉。”作家返乡，不能说不兴奋，但通过阅读，读者感受到更多的是作家的思虑。“父母的坟茔，隐在一片与灌木为邻的衰草之中。那里，以故乡的名义成为他们的永恒……”这样的语句，更容易引人思考。

《遇上塞外》中，描写道“七月的热烈，把这里的荒凉涂抹成多彩，把这里的冰凉融化为温暖；塞外的宽广，让七月的局促撑开为博大，也把七月的闷热调剂成清爽。”这样的语句可以概括为壮美，犹如塞外汉子的胸襟。

《尚义蓝》中，描写道“蓝天净土，给了尚义人纯朴的性格，敞亮了尚义人宽广的胸怀。真正的尚义人，心若青山，气似蓝天，纯朴而洁净，耿直而忠诚……”这样的语句充斥着阳刚之美。

通过欲扬先抑手法，体现拳拳赤子之情。

“故乡三部曲”是作家对故乡剪不断、理还乱，永远无法割舍的浓浓深情的外化。单就《生死故乡》的题目而言，用“生死”二字来修饰“故乡”，可见，感情强烈到何种程度！“一个人越是成熟，对故乡的情结越重，漂泊得越久，对故乡的依恋越浓。”这是作家借陶渊明的经历，抒发的自己对故乡的强烈感情。

《生死故乡》中，写到“没有名山大川，没有小桥流水，也没有历史和文化背景，故乡，就是塞外茫茫荒原上的一个小村庄，却依然温暖着每一个在它怀抱里诞生的生命，也牵动着每一个每一个记着它的人的情思。”《尚义蓝》开头写到，尚义县“没有名扬天下的山水人物，没有令人瞩目的丰厚历史……时至今日，依然艰难地行走在脱贫的路上”。古代文人大多由山川之美，抒发赞美流连之意。而作家张佃永对故乡的热爱是与生俱来的，由内而外的。前文说没有名山大川、文化背景及丰厚历史，后文却写出故乡的风姿和神韵，令读者向往。这种欲扬先抑的手法为文章增色不少。

生命三部曲

《生命的歌》《水乳》《守护者》，都蕴含着对生命和人生的探讨，可合称为“生命三部曲”。其共同点是：

通过叙述底层农村人的艰苦生活，探讨人应该如何生活的话题，进而实现对生命和人生的讴歌。《生命的歌》重点写坝上地区农村劳动妇女，主要人物有“大姐”、乔大姐和何嫂。“大姐”的丈夫残疾又做了胸椎手术，“大姐”成了家里的主要劳力。她每天喂猪、喂驴……做家里的所有家务。由于乔大姐的丈夫和儿子在外地打工，乔大姐独自照顾两个身患小儿麻痹症的小叔子，生活艰难异常，却始终不离不弃。一年四季以土豆为主菜的何嫂，年近古稀，仍需做零活儿来补贴家用，但眼里闪着对幸福的憧憬。身居底层的劳动人民，虽生活艰苦，却依然顽强的生活着，这样就实现了对伟大生命的讴歌。

《水乳》围绕村民来井边打水展开，写了父亲、大哥、较量力气的小伙子们打水的情景。《水乳》中的一个“乳”字，可以看出水对村民的重要性。偏僻落后的小山村，村民吃水有时尚且面临困难，贫困程度可见一斑。然而，从清晨打水的情景，中午妇女洗衣的情景，小伙子们比赛担水的情景，可以看出，这里的人们勤劳而乐观的生活着，进而实现了对人生的讴歌。

《守护者》托物言志，表面写树，实则写人。白杨树“用根对大地的拥抱，诠释着什么叫坚守。”这种坚守，不正与《生命的歌》《水乳》中人们对生活的坚守如出一辙吗？

通过贴切的个性化语言，来表现人物性格，增强作品感染力。《生命的歌》中的乔大姐，在婆婆去世后，独自照顾两个患病的小叔子。当作家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坚持着。她回答道“我离开了，谁照顾他们？他们比我还可怜”。照顾小叔子并不是嫂子的义务。即使嫂子不愿意照顾，也无可厚非。而乔大姐用反问的方式来回答，表明乔大姐早已把照顾小叔子们视为自己之责，乔大姐的善良，可见一斑。这样的回答，十分符合乔大姐心地善良的性格特点。她本是底层劳动妇女，本已可怜，还要照顾两个比自己更可怜的患病小叔子，这让作家苦笑，让读者心酸，有力增强了作品的感染力。而这样的效果正是通过乔大姐这句“我离开了，谁照顾他们？他们比我还可怜”来实现的。

《水乳》中的语句“咱们再赛一场，看看谁可以不用歇歇，一程就可以把水挑回家”，符合争强好胜的小伙子们的身份。初读此句，轻松愉悦，细细忖度，心生凉意。青壮年劳动力本应投身产业建设，振兴乡村经济。然而，由于乡村经济发育不完全，产业发展不兴旺，作家笔下的年青汉子们，只能在打水和挑水这样的琐事中，比力气显身手。读至此处，似乎感觉到了年青汉子们的无奈，却又无能为力。这样的审美感受，得益于作家使用的贴切的个性化语言。

通过一连串的典型动作，营造特定的场面效应，深化文章主旨。《生命的歌》中，使用“起”、“抹”、“抓”、“梳理”、“桶”、“丢”、“喂”、“牵”、“钉”、“系”、“抓起”、“抓”、“装进”、“灌”、“出门”等动词，描绘出“大姐”每天早早起炕、喂猪、喂羊、放驴等出门打工前必须完成的劳动场面。“大姐”如此忙碌的场面，只是打工的前奏，打工的艰辛可想而知。

《水乳》中，使用“早早吃”、“抱起”、“边浣洗边说笑”、“蹭”、“打”、“喝”、“搭讪”、“提”、“倒”、“脱”、“浸泡”、“秀”、“搭”、“去”、“窃窃私语”等动词，描绘女人们井口洗衣、男子故意搭讪的欢快场面。这种场面描写，犹如荒漠中的绿洲，给贫困落后的山村带来生机与希望。

《守护者》中，使用“伸进”、“扎下去”、“长起来”、“直立着”、“茂盛”、“伸展”、“挺拔”、“拥抱”等动词，勾勒出一幅白杨树迎风战雪、守护大地的精彩画面。这样的场面描写，让读者知晓什么是白杨树的“坚守”。

行文至此，有必要作如下说明：作家张佃永作品数量多、品位高，读者品读其中任何一篇，总感觉不够解渴，似乎有管中窥豹之嫌疑。鉴于此，本文选取能代表作家创作风格，且艺术特色及技巧手法比较接近的作品，分类评论，进而归纳出“亲情三部曲”、“故乡三部曲”和“生命三部曲”。然而，还有一大批优秀作品如《唤醒》《大地回声》《青山未老》《遥望柔玄镇》等，限于本文篇幅，不再一一评论。

作者简介：陈亮，河北昌黎人。毕业于内蒙古师范大学文学院，全日制硕士研究生，文艺学专业。河北省散文学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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