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城北:“唱、念、做、打”排次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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概括京剧最基本的舞台手段,一共是四项:“唱、念、做、打”,其中的“唱”通常又排在首位。在北方,以演员姓氏命名的流派大约有三十个,其中最重要的区别,就是各自的唱腔不完全一样。能否干脆就彻底不一样呢?绝对不成。京剧的大格局是不能破坏的,而细微处的不同,不仅是由于演员具体条件(如嗓音)有差异,更是由于不同演员在艺术上的理解不一样。中国北方过去不说“看京戏”,而习惯说“听京戏”,由此可见“听”是放在第一位的。早期戏迷“听戏”时有一个习惯,演员在台上唱,他们却半闭着眼睛,用右手的手指在右膝盖上打节拍。“一板一眼”与“一板三眼”的叩击手势是绝对不一样的。许多刚进入戏园子的新戏迷,往往就要随同老戏迷从叩击手势上一点一滴做起。老戏迷叩着叩着,忽然停住手,也许双手使劲鼓掌,也许干脆大嗓门喊一声“好”!要是演员的唱不能使他满意,或者更严重的是出了错,那么老戏迷则干脆高喊一声“通”!这是鼓倒掌与喊倒好,会给演员难堪,甚至能把演员给轰下舞台。能够高声并恰当其时喊正好(及倒好)的戏迷,在戏园子里是很风光的,大家都用尊敬的目光注视他,他一般也洋洋自得。这种做法在北京是有传统的,从京剧刚一萌生时开始,一直到二十世纪初,有一百年的光阴,大体都是这样度过的。总之,“唱(腔)”一项远远超越在“念(白)”、“做(表演)”与“(武)打”之前,任何人都没有异议,著名演员都是力求这样塑造自己,老戏迷也遵循这个原则去衡量舞台上的表演。这成了北方京剧的定律。
时光来到二十世纪二十年代后期,从南方来了一个年轻的老生演员周信芳,艺名“麒麟童”。他在南方唱出来了,但北方还没有承认他。北方最著名的老生是谭鑫培,德高望重,被誉为“伶界大王”。周观摩了谭的戏,写了《谈谭剧》等重要文章,其中褒中有贬,更向北方的欣赏习惯发起了挑战。他旗帜鲜明地提出,“念”是最重要的,它能帮助观众弄明白剧情;其次才是“做”与“打”;最最不重要的则是“唱”了,认为它“是代表不紧要的叙事”,是“(帮)助观众(提高)兴致”。他这样讲有他的道理,因为其演出基地在上海,上海每天过往的人极多,晚上没事情干,就进剧场听戏来了。他们大多此前没听过京戏,更不知道剧情,因此用周信芳的办法处理“唱、念、做、打”的关系,是能够在上海帮助观众“入戏”的。当然,京戏当时的主流在北京,每年都有大量以唱腔闻名的京派演员莅临上海,挣很多的钱,也出很大的名。
时光流逝到今天,当京剧渐渐丧失了全国第一大剧种的优势时,当外地甚至包括北京越来越多的观众根本听不懂之时,我们重温周信芳的这些论断,也不得不佩服他的先知与远见了。我以为,在京剧还有市场的地方,不妨还是“唱、念、做、打”;遇到对京剧非常生疏的地方,也只能“念、做、打、唱”了。双轨进行,总比吊死在一棵树上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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