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姨妈:她的慈祥有目共睹,她的心狠藏在暗处
薛姨妈是薛蟠和薛宝钗的母亲,王夫人的妹妹。
薛姨妈的人生经历,也是蛮丰富的。从王家的千金小姐,到薛家之媳,及夫君逝去,守着一双儿女度日。后来投奔贾府,一住下就没有走的意思,她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女人。
相比于其姐王夫人,守寡的薛姨妈倒更开朗,健谈,人缘也不错。来到贾府后,常和贾母打牌,说笑,在贾母跟前的时候可能比王夫人还多。薛姨妈也很会处关系,她为人平和,很接地气,没有架子,真是一个亲切的长辈。而曹雪芹更是用一个字来形容她,“慈”。
薛姨妈的慈爱,是有目共睹的。薛蟠和宝钗一口一个“妈”,叫得很是亲热,和普通人家没什么两样。如果说,在古时称呼是有规定的,并不能说明什么。像宝玉就只能叫王夫人“太太”,以示礼教,那么薛姨妈与儿女们的相处模式,则真正体现了她的慈爱之意。对于不成器的薛蟠,她放不下心,总是唠唠叨叨,生怕他有什么闪失。
幸好宝钗让她很省心,比儿子靠谱多了。而在外面最老成的宝钗,一到了母亲跟前,就完全是小女儿情态,撒娇卖萌是日常。这一点,连黛玉看了都羡慕不已。想想贾府中还有比这更和谐的家庭气氛吗?薛姨妈一家虽是客居,可一关上门,他们就是暖暖的小家,没有争斗和算计,只有体谅和关爱。
薛姨妈可能没有才华,也看不出什么才干,好像王家的女儿都缺乏才气,可能和家族风气有关。但她人很好,又热情又慈祥,而且她还挺会享受生活。比起成日吃斋念佛,一脸古板的王夫人,自然是讨喜得多。
宝玉和黛玉一到了薛姨妈府上,宝玉说那边珍大嫂子糟的鹅掌鸭信好,薛姨妈立刻也将自己家的取出来让大家品尝,很自信,也十分的可爱。又听宝玉说要饮酒,连忙派人拿上等的酒来。跟随一旁的李嬷嬷不准宝玉吃多了,令宝玉扫兴,薛姨妈却笑道:“老货,你只放心吃你的去。我也不许他吃多了。便是老太太问,有我呢。”让宝玉又高兴起来。当宝玉说喜欢吃冷酒时,薛姨妈又及时制止。到底薛姨妈也没纵容宝玉,让他喝太多,等他们吃了饭,又沏上酽茶让他们吃了,薛姨妈这才放了心。
大冷的天,薛姨妈这里,却散发着暖意。不仅是宝钗的暖香,更有酒暖,话暖,薛姨妈看着这几个孩子,一边不忍拂他们的意,一边又不失约束,不许他们太过了,照顾周到。薛姨妈不是不一个高高在上的贵妇,倒更像我们生活里亦可见到的长辈,管束起晚辈来是有弹性的,不死板,有点儿话多,但更多的是热情和慈怜。如果王夫人像薛姨妈这样,只怕宝玉也跟她更亲些。
薛姨妈的慈爱,源于她的善良。对于儿子抢来的香菱,她还是百般怜惜的。觉得自己儿子糟蹋了人家,也是罪过。她也喜欢香菱的模样性情,便特地摆酒请客,让薛蟠将香菱纳为妾室。只可惜,薛蟠是见一个爱一个,不久也就将香菱看得马棚风一般,完全不当回事了,倒辜负了薛姨妈的一番好意。
刘姥姥二进大观园时,众人都想着如何捉弄她,凤姐儿更是要灌她酒。此时,贾母、薛姨妈、王夫人知道她上了年纪的人,禁不起,忙笑道:“说是说,笑是笑,不可多吃了,只吃这一杯罢。”薛姨妈等人不仅想着好玩,同样为刘姥姥的身体考虑,害怕整出问题。薛姨妈虽是一个客人,却并没有只顾着凑热闹,仍旧显示出了一个家庭妇女的经验和责任感。
在宝玉因为紫鹃的话魔怔后,众人都去看宝玉。薛姨妈也很动容,说出两姊妹从小一处,情分更不同,别说宝玉这样实心的傻孩子,就算是冷心肠的大人也要伤心。这些话,王夫人是永远说不出的。凤姐儿也说不出,她更爱直截了当开他俩玩笑呢。
后来薛姨妈来看黛玉,宝钗也来了。黛玉的潇湘馆也热闹起来,眼见着宝钗母女亲昵,黛玉忍不住心酸。而薛姨妈也搂着黛玉,说了很多宽慰她的话,再有紫鹃的加入,几个女人在一起讨论着婚姻之事,闲话间随意而欢闹。这也是薛姨妈慈爱的缘故吧,换作别人,哪里能这样的聊天呢?还任由丫环插嘴,和丫环开起玩笑来。
心慈而有趣的薛姨妈,比宝钗甚至还讨喜些。可以想象她年轻时,也是一个活泼有魅力的人儿。但是她的慈爱,也不全然是好事,薛蟠就被她惯坏了,成天惹祸。而她也不总是慈爱的,在涉及自己的利益时,她的心也会狠起来,让我们看到一个不一样的薛姨妈。
薛姨妈家一向节俭,连宝钗这样的小姐也不喜奢华,推崇断舍离。这可能跟薛姨妈的约束也有关系,毕竟薛家渐渐没落了。香菱因为弄脏了石榴裙,就又怕又急,而宝玉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这是怕姨妈嘴碎,说她。还是宝玉想了办法,将袭人新做的裙子给了香菱。
其实香菱也是无心的,说清楚了又有什么问题呢?也许薛姨妈还是会抱怨,嫌她贪玩,不自重?谁知道梨香院里的事。对于香菱,薛姨妈并不总是慈眉善目,她也有着婆婆的通病,并不是处处包容的。
而薛姨妈和王夫人也是“金玉良缘”的缔造者。为了稳固家族,攀上贾家,薛姨妈可谓机关算尽。哪怕她什么都看在眼里,宝玉并不喜欢宝钗,和黛玉却是情投意合,她却不管女儿愿不愿意,幸不幸福,更不把宝玉和黛玉的痴情放在心上。当她看到宝玉为黛玉魔怔,而黛玉也是终身大事流露无奈之感,连紫鹃都跑出来,希望她支持宝黛时,她却装作糊涂,以玩笑话跳过。
薛姨妈若真的慈爱,就能体会到当事人的心情,就会有点自尊,主动离开贾家。可是她没有,离开贾家,她哪里再找这样好的大树?又怎么能高攀得上呢?她可以为了邢岫烟和薛蝌的事求贾母,这固然是慈爱,却也是于自家有益的,她对于黛玉,也有几分发自真心的怜爱吧,可是这一切在现实面前,都得让步,为了宝钗和薛家的前程,都不算什么了。
更让人寒心的是,平时勤谨规矩的香菱,因为被新妇夏金桂不容,屡屡受尽虐待,而薛姨妈也不加以制止和管束。对于恶媳夏金桂,她没有办法,为了家门清静,却说出要发卖香菱的话!吓得香菱哭求,若再被卖,无异于又一场梦魇啊。幸亏宝钗及时劝住了。
其实,薛姨妈也不是真心想要卖香菱,她也知道家庭的混乱全是夏金桂引起的,但她却要拿香菱开刀,却是欺软怕硬了。她不是喜欢香菱的吗?结果她的一句话,差点又将香菱置于万劫不复之地。就算她说的是气话,可是心中有阴影的香菱,能承受得了吗?
薛姨妈的慈爱,是真的,但也是廉价的,当不涉及她的利益时,当不需要付出太多,又可以为自己加分时,为什么不和蔼可亲呢?可是,也仅仅如此了。
她也是不易的,一个妇人,失去丈夫,没有依靠,带着一双儿女,她得努力为自己的后半生谋算。可是她没有能力,她的所有谋算,都是那样无力。搭上了女儿的一生,却换不来想要的一切,到底落得可悲。
假如,薛家没有衰落,夫君还在,不需要薛姨妈去承担太多,她的慈爱里,会不会更真诚些,会不会不要顾忌太多,以至每每遇到事情时,先就狠了心肠。又如何能苛求她呢?在现实中苦苦挣扎的每个人,不过是凭本能和心思,尽可能地抓牢任何的利益。
于是,这世上没有彻头彻尾的好人,也没有彻头彻尾的坏人。即使是现在,生活里亦不少这样的人啊。你不能完全喜欢他,却也不会十分讨厌他,这才是最真实的人生。
作者:阿五,本文为少读红楼原创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