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民：那根长长草绳 ——读李春龙《伯父和羊》

那根长长草绳

——读李春龙《伯父和羊》

李安民

羊脚力极健，在地形起伏不定的丘陵山地牧羊，十分不易。羊群有头羊引领，不易走散；单羊目标小，沟坎下，草丛中，倏忽不见——单羊远比群羊难牧，没有任何经济效益，没有人会傻到单独养一只羊。高石头岭上，那一人一绳一羊，注定孤单凄凉。

人人看见伯父手中草绳牵系着羊，长长草绳还牵系着什么？人人都知道，所以不要说，不必说。

伯父走不动了，上不得高石头岭了，怎么办？人人都不愿意往下想，所以不要说，不必说。

对于白发人来说，黑发人走了，是唯一事实，什么方式走的，一点都不重要，所以不要说，不必说。

白发人送走黑发人的苦痛，如天上高悬的日月，人人看得见，所以不要说，不必说。

这一切，诗中未有一字落实，唯其不落实，悲情才如水银泻地，充塞字里字外。引而不发，是全诗最大的文字技巧，也是众多写作者一生追求不到的境界。可以想像，这一切只要有一处落实，一字言诠，全诗必失去全部蕴藉。犹如气球凌风翩翩，纤针轻挑，顿时失去丰盈，落入尘埃。又如围棋下出愚形，枉用子力，棋力必落下乘。

全诗只有一个形容词——“长长”，派给 “草绳” ，这是全诗唯一关键词，是全诗唯一落实之处。

李安民：仙槎桥初级中学教师，毕业邵阳师专，从业教师、编辑，深爱文字之美，远胜子都，史志浩荡，意气纵横，浑不觉年近五旬，事事难成，孤芳自矜，不待知音。

伯父和羊

李春龙

羊在高石头岭上吃草

像一朵被风吹落的云

继续被风吹得四处乱跑

伯父用一根长长的草绳牵着

快70岁跑不赢了

羊是2010年春天

从小一起长大的堂兄

花700块钱买回来给伯父做伴的

谁曾想2010年秋天

在乡村小学教书的堂兄

就像一片树叶一样突然被风吹落了

伯父和羊形影不离

一起过了一年又一年

羊在高石头岭上吃草

伯父把草绳抓得死死的

生怕羊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