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雀的童年记忆之三麻雀 / 开普饭

麻雀的童年记忆之三

老屋坐西向东周围绿树成荫，前面两户是二伯和三伯家，后面两户是我们家和大伯家。二伯家和我们家一前一后靠最北边，冬天呼呼的北风从我们家开始往南吹，因此我们家靠北边的墙头总是承受最强的风蚀雨淋，这里也是整个房屋最早开始破损的地方。遇上大风天气，北边檐头的布瓦会被掀开，地上残留许多土灰色摔得破碎的小瓦块。雨水借助风力顺着豁口处的墙壁向房里渗透，不到半个时辰房间里就积满了水，母亲的大衣柜、梳妆台上都是污浊的雨水。

风雨过后母亲一边诅咒天气一边清理房间，父亲又猫一样地爬上屋顶，重新去修缮那几处漏雨的地方，我们兄妹在地上抬头望着父亲麻利的手脚，那个时候我总是担心父亲会一不小心摔下来，但父亲每次都有惊无险平安地回到我们身边。

我从小没有见过大伯三伯，唯一见过的只有二伯。二伯是个身材矮小精瘦的小老头，精明中透出几丝狡黠，为了让我帮他干活他有空就教我下象棋，尽管后来我的棋艺超过二伯，但说起来二伯还真的是我下象棋的启蒙老师，现在只要下象棋就会情不自禁地想起二伯，一种深深地怀念充盈内心。

我们队只有谢姓和张姓两大姓氏，房屋人口各占一半比例，大家生活在一起都比较友爱团结，大人们早上一起出工晚上又一起收工，吃完晚饭又聚在一起讲荤段子讲故事谈天说地，有位堂叔很会讲故事，他常常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他讲故事时声情并茂，肢体语言丰富，无论讲的水浒聊斋还是隨唐演义大家都爱听，我也挤在人群中听的聚精会神津津有味。

穿过老屋北边树林是张家祠堂，说是祠堂其实就是杂草覆盖下的一堆废墟，以及泥土下裸露出的一些破旧瓷器瓦罐，据说这个张家祠堂解放前是有些风光的，但现在已无从考证。

张家祠堂又称土里台子，这里一大片区域是没有人管的地方，有人曾试图在上面植树，但最后都被吃草的水牛踏坏了。水牛身上歇满蚊虫，牛毛根部生长许多虱子跳蚤之类的寄生虫，牛常常会拿身体在小树上摩擦用来止痒，脾气暴躁的牛还会用头上的角去破坏小树，因此土里台子上只能生长杂草。

土里台子坡边是一座连着一座的坟头，天晴时总有人在这里焚香摆供品祭奠亡灵，遇到阴雨绵绵坟头会长满地米菜车前草，有时我会将地米菜扯回家去喂猪。

一条弯弯曲曲但地势较高还有些宽阔的土路是我们上学必经之路，站在这条高高的土路上能望远，也能迎风舞蹈。一次小学龚导新老师在课堂上说我在堤上跳芭蕾舞，引起同学们哄堂大笑，龚老师教我五年，但这是他唯一让我能记住的一句话。

土路西边是大片的旱田，东边是一块挨着一块的水田。旱田里生长的麦子、棉花、蚕豆、芝麻、高梁，有时候也种甜瓜西瓜。水田里全部种稻谷，天干旱时常有水车吱呀吱呀地响，那是农妇们从池塘往稻田灌水，田埂边的杂草被人用镰刀割的干干净净，就像我们刚剃过的平头一样，看上去清爽整洁而又焕然一新。

池塘里很多小鱼小虾、青蛙产下的小蝌蚪、蚂蟥等都会顺着水车的叶片一起流进稻田，田沟里偶尔会有一条或二条泥鳅快速地窜来窜去，用手去抓滑溜溜的怎么抓也抓不住，只能抓一些小鱼小虾和一些还不太会游泳的小蝌蚪。

不记得是哪一年，摄制组在我们老家拍电影洪湖赤卫队，我只记得那天很多同学都逃学了。那天去的人真多，用人山人海形容一点不为过。我们像撒欢的小狗一个劲地跟着摄影机跑，没看到一个专业的演职人员，只见铺天盖地的群众演员潮水般汹涌过来又汹涌过去，犹如大海的层层浪花跌宕起伏高潮不断。我们这群年幼无知的孩子，如同一朵朵不经意的小浪花，不一会就被淹没在人海中。

谢作明

2021.5.17.草于汉口2号地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