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散原创】张杰作品 | 一棵树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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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树的村庄是令人恐慌和畏惧的。
在过去艰难的岁月里,树给人以慰藉。如今,树抚慰着留守老人的欢乐和的孤独。树是有生命的,树也是最忠诚的,十年,几十年坚守在田垄、沟坎上,与世无争。同样也接受着人们的粗暴和温存。
也许每棵树都有许许多多的故事,每棵树都是一首婉转清丽的小诗,但这些都被算计得失的可以原谅的人们而忽略。
邻居老王进城说,村口的那棵柳树不见了,而且他死的好惨,被一声炸雷劈成两半。这使我悲愤交加,好像晕了似的,眼前浮现了那棵柳树的模样,一位水蛇腰绿发女郎把村口点缀的绿影弥漫的态势。这棵树就是祖父童年时亲自栽在村口的。
而且老王还说,老柳树被炸开后,树身倾斜了许多,树根仍然在土里埋着,柳条上的绿叶仍旧那么嫩,只是树身开了,一直在那二十天无人敢碰。此时,我赞叹那老柳树的毅力与坚强、淡定与从容,受了分尸的屈辱,仍然二十天不肯倒下,揣测着是否还有夙愿。
分尸在大地上的老柳树,躯干还是那么挺直,枝条不屈地伸向天穹……,继续完成着作为一棵树的历程与意义。
老天真无情,那棵柳树一直陪伴我长大。那棵树比我大几十岁,我出生时,树已长得很高了。
祖父少年时期被国民党“抓壮丁”当了兵。几十年戎马生涯,见惯了金戈铁马、炮火连天,在国民党某独立团进了炊事班,至少吃饭不成问题,这对于他来说是最幸福的事。血腥风云场面,这不是他想要的生活。他的心里开始了变化,思考着他的人生,惦记着生他养他的那方土地,几次想逃,但这都是掉脑袋的事。他再也不想看到兄弟们在枪炮声中无缘无故的倒在血泊中。
在部队、在炊事班,他加倍努力工作,为的是早日回到故土,不料,由于工作认真出色,组织决定他去黄埔军校,在黄埔军校成了一名正规的厨师。
在黄埔军校一干就是三年,虽然是一名厨师,但他和政治部一名工作人员关系好,从那得到消息,黎明前的曙光已经到共产党身上,从那时起,他想人应该有“信仰自由”,打算弃甲耕田,过平安的日子。
终于有一天,他因探亲为由得到组织批准回家,这一回他再也没有去,离开了戎马生涯的生活。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经过跋山涉水翻山越岭风餐露宿披星戴月,疲于奔命,终于回了家乡,回到了树的身旁,他和树希望新的光芒。
回家后他喂牛喂马,耕读传家,生儿育女,顶天立地,和村里人一样,从田地里来到田地里去,简单的生命,平淡的生活,从此也就有了幸福的日子。
夏夜,奶奶背着我在那棵树下看月亮上嫦娥姐姐的翩翩舞姿;听奶奶讲狼和小羊的故事,不知啥时候,奶奶指着天上的星星,一颗,两颗,……不一会儿我就熟睡在奶奶的怀抱。
三十多年来,全村人也没有人敢砍了这棵树,就连村级道路硬化都绕了弯,听村里老人说是“树精”,将来会成仙,保佑全村人过平安幸福日子,也见证了一个时代的结束和另一个新时代的蒸蒸日上。
如今,我离开家已有二十多年的光景,逢年过节才能回一趟家,每到离村口不远处,我要停下来看看那柳树,它给了我快乐的童年,给全村老少消夏休闲的好去处。
这些年为了体面的生活,为了工作,回家的次数太少,抱愧老柳树。恨那一声炸雷,那棵老柳树可以选择任何一种死法,但也不能被炸雷劈开,传说那是不吉利的象征。其实,我默默祈祷,幸好树下没有站母亲,多么的幸运!但这不能抑制我对老柳树逝去的悲痛。
在生于斯长于斯的这片大地上,有我太多的记忆、快乐、痛苦、思念、乡愁的印记,都不如老柳树的曼妙。
趁着邻居回家,我也走了一趟,站在离村口不远处伫立着,从村口望去,老柳树被村书记拉去给了学校加工了课桌,这好歹给了我心里安慰,虽然有泪可落,但不觉是悲哀。
不觉中一股热流涌上了心头,树不见了,人却在。母亲孤独的身影仍然在老柳树盘踞多年的那块地方等待我的归来,不肯离去。
春夏秋冬,四季轮回,柳树是村庄的天然绿色屏障。真可谓“青青一树伤心色,曾入几人离恨中。为近都门多送别,长条折尽减春风。”尤令人叹服的是,那棵生长在村口的老柳树,形态大方,累赘盘结的根,顽强地伸向农村的泥土,汲取着养份。原本安静的村寨,却成了我一生回不去的乡愁!
任何时代任何人在任何场合喜欢寻根问祖。
比如,人类文明可以追溯到两河流域;华夏文明的源头可以在黄河流域找到……等等。可以找遗址、器物来证明,睹物思人、思情、缅怀。阳坡村的人也不例外,只能找一颗树怀念,而且这种怀念是愚昧与落后的总和。
我家门前有一棵核桃树。许多不同的鸟儿都在树冠垒巢。在春夏的早晨,鸟鸣声不绝于耳,像是鸟界大会。有时候还能看到群鸟为争枝占巢而发生战争,但不久又归于平静。那时我却一点儿也不喜欢这棵核桃树。或许因鸟儿的嘈杂常打扰我美梦;或许是晒稻谷时树叶浓荫遮掩了阳光,不过现在回忆起来,却觉得核桃树又高又大又美又好,有这样的一棵树真棒。
每到春季,蜂蝶绕树。夏天在树底下纳凉,或聚众聊天,皆有福荫庇护。中秋时间则可大饱口福。要是在晚上,月亮升起,长空如澈;树影婆娑,更添幽绝。忽感天地之大,时光悾惚,必高歌一曲。
树美化了环境,装点了生活。核桃树生长在我的记忆里,也生长在乡亲们的精神土地里上。树就这样伴随着村民度过了那些或明亮或阴暗或辉煌或卑劣的日子。在这些所有的日子里,无论是现在,还是流逝缈远的过去,抑或是在遥不可及的未来,我都一直喜欢、感激和怀念那棵树!
躺在院子石椅上,凝视着核桃树碧绿的叶子轻拂在灰色的瓦瓴上,如一朵朵飞溅的浪花,常常引发我许多的遐想。
新芽伴着花絮,宛若村姑害羞,这是春天;夏天的核桃树,绿衣青果,似风韵卓姿的贵妇人;收获的季节,硕果累累,犹如一位慈祥的母亲,沉稳安静。在冬天,没有了叶的衬托,果的累赘,一下子变得孤独凄凉,伸展着枝丫不卑不亢。有人居住的地方,就有核桃树,生长着核桃树的地方,就有村庄。核桃树的阴影勾勒出我的老家,是村口独有的景致,近观是诗,远眺是画。
上世纪80年代,阳坡村曾是鸟语花香,绿树成荫,60户人家,牛羊满圈,骡马成群,五谷丰登。一排排古朴老瓦房农家院内,夕阳下的炊烟指引着归来的牛羊。加之淳朴的民风,受到大自然的青睐。
每家每户的田埂边上至少有一棵核桃树,每到中秋,每户人家都抬着梯子,握着长竹竿,背着背篓去打核桃。
那个时候,留足自家吃的,剩余的全部馈赠亲友,当时核桃成了阳坡村交友待客的常备佳品。
不知什么原因,全村人掀起了一股寻根问祖之风,什么张家田埂上的核桃树是李家先人载种的,王家地垄上的核桃树是马家祖上载的。而且他们的这股寻根问祖之风追溯到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之前,一家老小在稍年长者的带领下,每天拢锯舞斧,东边的山坳里咔嚓一声,西边卯墚上咔嚓一声,整个村里常听到除夕之夜的鞭炮声,这声音一直延续了近一个月。
这也算是吃了老祖宗的本,而且是没有留有余地的吃老本。况且这次砍树是疯狂掠夺式的,只要是核桃树,无论大小,只要自认为是自家的就砍掉,稍粗大点的可以加工桌椅,较小的烧柴、煨炉眼。
当时我也趁着大伙赶趟似的,到家家户户树下抢拾核桃,每天晚上在家清点数,也有四五十个核桃,留给自己吃的,还能分给小伙伴们,热闹非凡。
记得有一次,老任家的弟兄五人去老王家田埂上砍树,老王两口子阻挡,被老任五兄弟一顿爆打,鼻青眼肿,老任五兄弟那股狠劲,我才感到人多力量大的真理。五兄弟对老王两口子连眼珠子不转地不屑一顾,实在令人深思,这是世界上最大的鄙视。
近年来,在党的精准扶贫政策指引下,王老大成立了农村合作社,进行了核桃收购、加工、销售等一系列有利于村民发展的方式,对阳坡村的核桃宣传推销,当地人民也富裕了,这棵树的梦想也完成了!
如今,我看到市场上的核桃露、核桃高钙粉和原浆核桃乳等高营养制品,我的心都碎了。不由的出奇惊叹,村民们咱那么愚昧,不知道核桃的经济食用价值,连当年砍了十几个大核桃树的老任五兄弟走亲访友时要去商店购买外地生产的核桃露、核桃乳等佳品。
去年在媒体上看到某市召开核桃节商品交流大会,我浮想联翩,小时候家乡的核桃树遍布会场的每一个角落,村委会会址附近有一个偌大的核桃加工厂,成群结队的大卡车在村庄口出出进进运输核桃产品,这一切改变了家乡的愚昧与落后。
作者简介:张杰,80年代生于甘肃西和。中国诗歌学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甘肃省作家协会会员、甘肃省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诗画天地》签约作家。主要著作有诗集《人生独白》《南吟北唱》(与人合著)、《仇池放歌》《永不褪色的村庄梦》。散文集《仇池风韵》。在《理论与创作》等中文核心期刊发表论文60余篇,主要作品300余篇散见于诸报刊杂志。作品入选《中国地学诗歌双年选》(2013一2015)、《2020中国散文诗百家百人选》等。现致力于古典作家作品、基础教育、区域文化研究。曾获叶圣陶文学奖等多种奖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