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澧县，曾有一座繁华的古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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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水街的往事

古镇风采（一）

文/暖水街老兵  孙昌义

出澧州古城，北行。极目远望，百里平川，万顷良田，阡陌纵横，缕缕炊烟。澧州大平原景色万千，风光无限。

早前，去湘北西山，走大堰垱，沿涔河古道北上。这一路却是群山簇拥，山岗连绵，层峦叠翠，芲翠如海。

百里涔河从西山发源，尔后汇小溪，纳百川，一路往南，河水清湜，像一面长镜镶嵌在群山之间。

过火连坡，往北就到了木岗头，炮桐垭，不远便是罐头铺。

站在罐头铺的山梁上，眼前便是千年古镇暖水街。

从这道山梁开始往前，方圆几里地的人们千百年来都习惯把自己叫成暖水街人，而暖水街也从这道山梁开始，在这狭長的洈水河岸结庐为市，开埠成街，一晃也就过去了一千二百多年。

罐头铺是古镇南来必经之地，一道山梁从金架山北麓开始，一直向西延伸到太青山下。这里曾是暖水街的一家农具生产加工厂，主要生产铁犁头。

犁头经铁水翻砂而成，不知是什么原因，当地人把犁头叫成了“罐头”，罐头铺也就由此成名。古镇移民之前这里还有成套的生产工具和厂房，加工犁头也一直没有停业。

从这里沿大道下山梁，过热水溪，登岩巴岭，就进了古镇上街街头。或从山梁顺大道经孙家湾，走龟山到古镇横街。说来话长，其实也就百十来米之地。

山梁的下方就是闻名湘北的热水井温泉。暖水街因有一眼温泉，便以暖水为名，冠以街镇而传誉湘北鄂南。

热水井一方小池，两分地宽，池中沽沽流水，潺潺不断。夏时水凉，秋后池中热气腾腾，雾气弥漫，整个山坳笼罩在雾幕之中，时隐时现。

温泉汇成一条山溪，流经古镇街头，再流过老姑桥，老木桥，直入洈水河。河水清澈甘甜，是古镇人家饮用、洗刷的生活水源。

暖水街地处湖南的最北端，与鄂西南两省相界。一条長街依山傍水，从西南往东北方位而建，三里多路远。長街的中段一道十多米宽的山溪把長街隔断，一座石拱大桥，连通两街。石桥桥面比街面高出许多，呈拱形，麻条長石铺面。

桥两边石料栏杆，长条石块上镌刻着古人的故事和一些花草虫鸟，由于时代久远，石刻已经变得很浅。石桥名“界记桥”。镇里的人都习惯以桥为界，顺河流方向把長街称上街和下街。很早以前，下街为湖北管辖，上街是湖南澧县。

在上街财神殿前，一条巷子直通丁字街，街坊们都叫它“hun”街子，这是方言，也就是横街的意思。横街向北离上河木排码头不远，全長四百多米。

古镇四面环山，且山山有景，虽说没有奇峰险隘，也没有沟壑深渊，但山峦相依，层林叠翠，碧绿无边。

洈水河像一条粼粼发光的彩带，把俊美的山川连成了一线。它奔腾不息，从遥远的大山中一路东来，跨过高山，穿过林海，咆哮着讻涌而下，在冲过滴水崖前的险滩后，它放缓了湍急的步伐，慢慢的，柔柔的来到了千年古镇，又从古镇北面蜿蜒而过，与古镇相依相伴。

以洈水河为界，河北岸是湖北松滋地界。洈水河冲击而成的一片沙洲一眼望不到边，一道防洪大堤把沙洲围在了山水之间，洲上住着几十上百户人家。从上洲到下洲成片成林的木子树挤满了河洲。

夏末，木子树的叶子由绿变黄，河洲上金灿灿一片，秋凉后，木子叶又由黄变红，如丹霞，如红枫，红艳夺目。寒风中红叶飘零，枝头露出一串串雪白如银的木子，远远望去，白茫茫一片，河洲又好似北国雪封的世界，妖娆多姿，美不胜收。因此河洲便叫成了白木洲。

大堤外洲是大片的草地，常年绿草如茵，牛羊成群。

河洲虽说是湖北地界，镇里在洲上也有不少耕地，种的大都是红薯，苞谷和花生。入秋后，收花生，街上的孩子们会早早的渡河来到洲上，大人们收完花生，孩子们跟在后面捡漏，一天下来总会捡到几斤花生，晒干后放到过年才吃。

捡红薯有时会让你意外惊喜，收获满满。最难忘的还是砍苞谷杆。青皮带红色的苞谷杆特别甜，像甘蔗一样，撕了皮，吮吸那甘甜的水汁。

河洲后山是一道道砂子山，绵延数里。光秃秃的山包寸草不生，偶尔可以看到山崖之间有几棵绿色的小树插在山缝里，大风里摇摇欲坠。说来也怪，砂子山在大风雨中总不见变矮，沿河的砂崖在洪水巨浪中也没有山崩塌陷，真是鬼斧神工，奇妙自然。

古镇下街的街尾正是太阳升起的方向。清晨，太阳从中峰山的东边悠然露出笑脸，倾刻间，古镇的上空朝霞满天，悠远的晴空湛蓝碧净，这一刻水如碧玉山如黛，古镇又开始了喧嚣忙碌的一天。

出街不远，靠后山有一块巨大的山石斜卧在大路边，石中有一坟茔，早年有墓碑，墓碑上刻着“董永之墓”四个遒劲大字。

离墓地不到一里，顺洈水河岸往下又有一条山溪，溪上一座石桥名六合桥。桥头有棵千年老槐荫树，槐荫树的对面是槐荫土地庙。相传，这里便是董永与七仙女初次会面的地方，有人说这里的景致与电影《天仙配》的外景极为相似。

过六合桥百米是傅家大院，大院墙高房深，大门宽敞高大，显得十分阴森。傅家大院是董永卖身葬父，十年为奴的东家傅财主的家院。这里先期移民，在古镇拆迁之前拆毁。

过了六合桥就是湖北地面，洈水河也从这里流入湖北全境。

从古镇横街西行是澧阳坪。一座小山横亘在街头与澧阳坪之间。小山不高，長長圆圆，样子极像一只正在爬行的乌龟，街坊们把它叫成“龟山包”。传说龟山本是东海龙宫里的神龟，八仙之首的吕洞宾从东海龙宫擒得，然后扔在了古镇横街的西头。

绕过龟山往西有条大道横贯澧阳坪，过長风火，滴水岩，走佑圣宫到月池，前面就是太青山。太青山离古镇三十里路程。有人说，三里边山五里坪，十五里皮家冲走死人，说的就是这条平坦开阔的山间古道。

从暖水街远眺太青山，山不见峰，只是一道高低不平的山梁，独立的山体高耸云端，山上四季分明，景色千奇百怪。早春二月，烟雾缭绕，茫茫云海；盛夏流火，郁郁葱葱，碧绿如黛；秋分时节，金黄灿灿，叶红如丹；萧瑟的冬雪，山顶银装素裹，白皑皑一片。

太青山最美还是夏秋的晚霞，西沉的残阳在刚入山的那一刻，太青山像披上了一层五光十色的彩衣，绚丽斑烂，此刻分不清哪里是山，哪里是天，山、霞、天融为一体，整座山如同一只华光闪烁的花篮。随着远去的夕阳，天边的晚霞时而云涌似彩，时而如万马奔腾，十分壮观。

澧阳坪虽说面积不大，但在山里也还算得是一抹平川。这里物阜民丰，有千顷沃土良田。水利条件好，旱涝保收，连年丰产，是山里有名的富饶之乡。

古镇的南面是后山，金架山，中峰山东西相对，两峦相望，从西往东绵延数十里。满山青翠，满山花艳，满山鸟语歌鸣，苍劲挺拔的松杉，斑斓光离的彩林，色彩缤纷，斑驳迷离。

金架山的南坡有龙王庙，中峰山的后山有浇油观。金架山有从东海龙宫移来的传说，中峰山有二郎神君立炉煅斧，劈山救母的故事。

一九五八年“大炼钢铁”之前，后山树茂林密，住在山上的人家大都以砍柴为生，每天有大量柴火运往镇里。后来，从外地来了一批伐木工人，不到两年，方圆几里的山林砍伐一空，只留下满山的树桩，青秀芲翠的后山变得满目疮痍。

長大后，经常和伙伴们一起上山砍柴，后山的每座山头，每条山间小道都曾留下过我们少年时的砍柴身影。

古镇在她千百年的芲桑岁月里，沉积下了许多与日月同辉的精彩故事，也传承了许多璀璨夺目的文化遗迹。尽管古镇只是一山间小镇，她远离繁华的都市，偏隅于大山之间，可她在洈水河畔依然绽放异彩。

暖水街自唐开埠，逾一千多年，文化底蕰十分丰厚，古建筑和历史文化遗迹甚多。横街有关帝庙，長街有财神殿，香山寺，后山有浇油观。

有人撰写回忆暖水街的往事，说街上还有一座龙泉寺，横街还有一家护国寺。平日里这些寺院庙观香客如织，香火旺盛，甚是热闹。

从小我们没见过龙泉寺和护国寺，也没听说过他们的传世故事。作者是否把关帝庙当成了护国寺还是护国寺另有其址，无法考稽。

但是，龟山前有一大片空地，遍地都是瓦砾残砖，多年荒芜倒是实情。废墟离学校操场不远，上学时我们时常在空地里捡到古时候的砖瓦，这里是否就是当年的护国寺旧址，有待考证。

关帝庙一九三〇年后便成了镇里的学堂。

住在上街的晚清秀才孙仰山先生，是一位德高望重，儒雅随和的教书先生，一家几代都设堂授业，教书育人，仰山先生在自家开了一所“仰山学堂”。

一九三〇年五月，贺龙率红四军进驻暖水街，军部留在了仰山先生的家里，“仰山学堂”只好搬到了关帝庙。自此，关帝庙便成了镇里的学校，后来几经改建，解放后正式挂牌“暖市完小”。

财神殿又叫财神庙，始建于唐朝年间，位于上街的中段，与孙家祠堂一墙之隔，门前一条巷子直通横街。

财神殿历时一千二百多年，庙里供奉的却不是财神老爷，而是红脸长须的三国名将关羽关云长。关羽被后世尊为旗开得胜武财神，所以很多财神庙也供奉关公神位。

古镇的财神殿据说十分灵验，一柱香，几张纸钱便可以赚来一天的好生意。小时候见过财神殿，庙里庙外通体乌黑，锃光瓦亮，可见往年香火旺盛，香客不断。

下街离界记桥不远有座香山寺，寺院建在后山石崖之上，崖山下就是長街，寺院解放前毁于兵火。从毁坏后的房基可以看出，寺院有三进大殿，除了大雄宝殿外，还有后殿，藏经楼和后院。

离寺院一二百米远的地方有个天然溶洞，叫菩萨洞，洞名估计与寺院有关。洞内足可以容纳几百上千人，抗战时期洞里经常有人躲兵。

从香山寺登浇油观，不到三里就是石灰垭的劈坡。一道山崖十分陡峭，犹如刀削斧劈一般，传说这是二郎神劈山救母时留下的斧痕，后来人们把它叫成了“劈坡”。

山下离界记桥不远有一道平台，二郎神君煅造劈山斧时在这里立下一座火炉，火炉炼了七七四十九天，终于煅斧成功，人们又把这道平台叫成“楼子山”。按理说，楼子山应该是“炉”子山才合情理，按约定成俗的规矩，大伙都写成了楼子山。

移民前，楼子山上住着四五户人家，房前屋后可以看到像城墙砖一样的大块窑砖，老人们说这就是当年二郎神炼铁炉用过的炉砖。

从石灰垭的劈坡到浇油观是一条平坦的石板山路。道观建在中峰山的南坡山坳里，北望金架山，南看澧州城，早年名噪湘北。

浇油观的传说，道士的法术在古镇流传着许多脍炙人口的故事。解放后不久，道观被拆毁，材料用去建了公房。山坳里只留下一片残墙断壁和几堆高高的道士坟茔。

要知后情，请看下回。

二〇二〇年五月  长沙

编辑：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