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玩童款古｜棋迷书记

金书记是公社副书记。他农民出身，读过两年私塾，当过裁缝学徒。工作作风雷厉风行，开会讲话爱训人，批评错误不留情。他分工管机关，包括文、教、卫、合、粮等等在内。每隔三五天要开一次职工大会，每会必要抓典型做一番批评，声色俱厉地说：“有的同志工作懒散，稀稀拉拉，松松垮垮，上班时间玩玩打打，没有一点纪律性，这怎么行呢？这是不负责任的表现！”云云。有时有实际的批评对象，批得人家头低到桌子底下去了；有时是不点名地放一通空炮，说得大家互相猜疑：怕是说他吧？

金书记抓起工作来严肃、认真，实在是像个书记。但他又是个象棋迷，不管是谁，不论职务高低、身份贵贱、年龄大小，他都能对阵。一旦坐到了棋盘边，就完全没有书记的派头儿，争棋悔棋、扯皮拉筋，跟对手真正是平起平坐；而且一改雷厉风行的工作作风，只要是下棋，天大的事儿也可以放一放。他棋艺不错，赢的时候多；有时遇到了强手，他是从来不服输的，常常是“赢不了头盘赢二盘，赢不了二盘赢三盘”，最后一盘总是他赢。

一日，金书记到粮管所查看仓库防鼠情况，看见有个人在门前卖小鸡儿，一坨子人围着买，还有两个职工在旁边下棋。两个下棋的见书记来了，慌忙收摊子，可书记说：“接着下，接着下。你们哪个厉害些？”其中一个起了身，说：“他，他厉害，金书记跟他试一盘？”书记二话不说，坐上去了，红先黑后，飞炮起马，战车纵横…..正杀得难解难分，所长来了。所长在会上受过金书记的点名批评。他一见书记在和职工下棋，就指着职工的鼻子大声训斥起来：“你开过会没有？你工作懒散，稀稀拉拉；你松松垮垮，玩玩打打；你上班时间下棋，没有一点纪律性，这怎么行呢？你这是不负责任的表现！”一顿指桑骂槐，把个金书记骂呆了，结结巴巴地说：“你，你，你怎么这凶呢？”所长说：“我凶？我管我的职工还管不得？我凶？我还有你凶？”一边说一边把棋盘一掀，棋子满天飞，慌乱中把人家一簸儿小鸡也打泼了。卖鸡客叫起来：“哎呀，这怎么办呢！这怎么办呢！”金书记说：“莫慌，大家一起帮着捉啊，莫把鸡儿踩到了！”他自己也捉，还嘱咐别个：“把棋子也捡倒啊，莫把棋子搞丢了！”……

第二年他到三庙河管理区蹲点，住在东岳。六月的一天，他通知各大队支部书记和大队长，下午两点到船冲开紧急会。他自己吃了中饭 午觉也没睡就往船冲赶。走到半路，看见一个十一二岁的放牛伢儿赶牛上山，小竹棍上拗着一个小布袋儿。他随口问一句：“小家伙，袋儿里拗的什么东西啊？”小家伙冷冷地答道：“棋啊。你说是什么！”“是象棋么？”“不是象棋，还是马棋么！”“啊？你还会下象棋？”“就你会下啊？”“呵呵，你还傲气得很呢。那好，我跟你下一盘怎么样？”“下就下，怕你不成！”于是书记和放牛伢儿就在坳上树荫下摆开了战场。

第一盘，书记没赢，说：“吔嘿，小家伙还有两哈子呢，再来一盘！”第二盘小家伙没输。书记搞犟了，说：“哟呵，我还搞不赢你呀？我不信那个邪！”于是振作精神下第三盘，你来我往，扭了好半天，书记说：“和了。”小家伙不同意，说：“我多你两个卒子，我肯定赢！”正在这时书记猛然想起他还通知了一个紧急会呢，一看手表：四点半！“遭了！”急忙起身朝船冲赶，差不多是跑步前进。只听后面小家伙咕咕哝哝地说：“还是干部呢，输了就开跑！”

到了开会地点，大家都在打扑克。见书记到了，就说：“金书记啊，你干什么去了啊？你还说是紧急会呢！”书记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事呢，嗯，是，蛮紧急的；简单说一下，啊，这个，就是啊，趁着这段呢，农闲一点儿，要哇，抓紧积肥；十八号呢，这个，十八号啊，公社里要组织大检查。大家回去抓紧点儿啊！这个——，散会！”

金书记原路返回，到下棋坳时太阳落了土，牛儿下了山。他在那儿坐了好半天……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访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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