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诗选刊 || 李建华的诗（第2辑）
汉 诗 选 刊
Han Shi Xuan Kan
本 期 诗 人
李建华，中国作协会员，居银川西安两地。有组诗在《诗刊》“方阵”、《青年文学》“力荐”、《天津诗人》“双子星”等数十家报刊发表；获《飞天》一等奖；《诗刊》《绿风》三等奖等奖项40余次。入选《新中国60年文学大系—诗歌精选》等80余种，出版诗集3部。
李建华的诗
NO.1 愿 望
风是云的调度长
决定着云的行动方向
如果我拥有风的权力
给个联合国秘书长，我也不当
我用无色给大地上彩
我用无形为长天造像
我能听懂庄稼的语言
让雨下在该下的地方
城市不再诺亚舟
湖底不再现牛羊
不必兴师动众，南水北调
我可以派遣乌云，一路北上
蓊郁的福祉为牛羊丛生
多彩的生活为蜂蝶绽放
明天的日子可想而知
实现了所有美好的梦想
如果我拥有风的权力
给个联合国秘书长，我也不当
我的愿望是风调雨顺
让祖国的幸福高过天堂
NO.2 我是一株向日葵
一个怪物开始吃阳光
仿佛受到某种挤压
整个脑袋是扁的，所谓盛开就是
张大嘴巴，露出所有的牙齿
身子和腿脚，不怎么发育
只有脖子长得最快也伸得最长
这样会离太阳近些，随着太阳的移动
吸收到更多刺眼的能量
在夜里，我会失去仰视的方向
但我仍然可以隔着大地
看到太阳所在的位置
我比时间还要饥饿和贪婪
一生都需要阳光的喂养，但我不会
把太阳吞噬掉
一出生，旅途就结束了
脚下的土地，再贫瘠我也要扎下根
当我老了，我等待砍下成熟的头颅
而诗意的种子，压榨出的
有香气的灵魂
是液体的阳光
NO.3 有时觉得我不是人
有时我觉得我不是人
命贱，嘴贱，有些话总想说
一得意就忘形，忘了纳口少言
祸从口出。其实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自诩的忠言纯属放屁
许多人，都觉得自己能
很能，最能，无所不能
好像自己的才能，超过了
水能电能热能光能
超过了核能、太阳能
从不认为低能，或者无能
于是处处逞能
我也一样啊，坚持错误的正确性
想得到理解，最终得到的
还是误解。掏出一颗操碎的心
估计也会当成驴肝肺
有时真想割下这张破嘴
与猪头猪脸，猪下水掺杂在一起
走街串巷去叫买，体验一下
什么叫嘴贱
你是人，我不是你
所以我不是人！活到快死了
还不知道怎样说话
怎样摈弃动物的本性
把自己这块顽石，修炼成
一尊佛像
NO.4 关于老人
我们应该羡慕老人——
因为我们每个人，都能活到死
却未必，都能活到老
我们应该感恩老人——
老人曾用爱，为我们喂奶
曾用青春，为世界奠基
我们应该尊重老人啊——
老人不仅是老人
还是教师、顾问和高人
国家的活史书，社会的精神容器
我们应该相信老人啊——
关于今天的事，我们明天就知道了
关于明天的事，我们后天就知道了
关于后天的事
问一问老人，就知道了
NO.5 想回家的人
路过福利彩票销售处
我买一个发财梦，不小心被鼾声
加工成富人。我突然，开始怕死
背着沉重的行李东躲西藏
财神幽灵般的身影握着刀子
美女狐仙般的伎俩软硬兼施
鬼推磨的声音不绝于耳，每个熟悉
或陌生的事物，似乎都非常可疑
好像弄丢了自己，我四处张望
一片荒芜田地的乱石和枯草
衬托出大地的荒凉和衰败
在月牙的微光下，在无人的大山里
生活的外衣在荆棘的拉扯中破绽百出
而我借宿的山洞，散乱着枯骨的名言警句
我用冷，点燃篝火，篝火是多么地冷
走出山洞，一场泥沙俱下的洪灾更为恐怖
一绺一绺枯草挂上树梢
一座一座山峰沉入眼底
而我赤身裸体，两手空空
站在刚刚形成的孤岛上
我想回家啊，我的家乡
从未死过一个富人
NO.6 输液的树
在高烧不退的烈日下
仿佛得到了人的待遇
急速往返的噪音，被时间放大或拉长
前方的建筑群，是第三人民医院
但它们去不了那里，路边的高楼
挡住了视线，望不见远山和家乡
像钱币一样泛黄的叶子
一片一片，往地上掉
它们不在乎多一片，少一片……
它们的故事里，除了斧头锯子
想想还有什么？那些林间的树
河边的树，雨水中叶子发亮的树
与幼树一起，倾听鸟声和风声的树
怎么就变成了输液的树
当我在千疮百孔的影子里走
那不是第一棵、第二棵，也不是
第三棵，当我歇息的想法在路边蹲下
一棵输液的树
仿佛迅速长高了
它枝叶稀疏
骨瘦如柴
NO.7 狼 狗
母狗与公狼交配的产物
主子面前的一个奴才
而尾巴的摇动，类似一种媚笑
是屁股上的一种语言
它是狗的一个品种
把这个词拆开，就没那么简单了
它是人忠实的随从，一转身
又是食草动物的短跑教练
一旦风追着风，就可以断定
它是狼的一个品种
以狗为名，以狼为姓
它的心就有可能与凶恨同在
有时，它专咬熟人
越熟悉，咬得越狠
它也可能是人的一个品种
NO.8 杀猪记
好像行贿，妈妈给猪一天喂三次
那时我们一天才吃两顿饭
妈妈用勺子，敲打着抢食中的三头猪
“傻种，谁肥先杀谁。”
那天，那头大黑猪
明知跑不掉还要跑，摁倒之后
或许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就一直嚎叫，蹄子蹬几下
什么也没蹬着，不知它
是否感觉到一种空
此刻的时光
有足够的长度直插心脏
它侧卧着，唱响绝望之歌
每哀嚎一声，污水般的血流
就加快一下。也许是太难听了
赵家的羊咩，张家的牛哞
仿佛嘲笑它的声音太过夸张
归于安静的血，很快冷凝
不能融化地上的雪……
黑是夜永恒的主题
爸爸扛起猪腿给村长送去
我听见了狗吠，而回声
像另一只狗，遥相呼应
NO.9 猫的时间
乌云的黑手，伸向
月亮的旋钮，把夜调的更暗
老鼠沿墙根，内外跑几遍
就弄清了墙的厚度
就选好了打洞的时间和地点
逮不住老鼠的猫
在没有老鼠的地方值班
能逮住老鼠的猫，对更多的老鼠不看一眼
白猫可以染黑，黑猫可以染白
孰黑孰白，看外表难以判断
在柔软的睡眠里
一只鼠崽，挤在猫耳里取暖
一只老鼠，在猫腿上挠痒
虚幻的慰藉并不多见。一片
漆黑的呼噜声，配合着鼠爪的节奏
仿佛念经一般
当猫在幸福的梦境里
流失了所有的时间
就留下一张遗像，让老鼠怀念
NO.10 这些羊啊
聊天的声音
软绵绵的，把大地连成了片
也许它们更需要一片荒原
一日三餐都是草
这些羊啊，被时间磨成了
一个个无趣的动物，把乏味的生活
过得津津有味
在青黄不接的日子
也能找到尚未腐烂的幸福
用低头，显示独特的存在
几千年就这样，活成了现在的样子
它们从不想以后的不测
用不了多久，就会经历
许多生离死别
总是在日落之后，由散开
而聚合，被驱赶着走向村落
这时的天空是最空的
没有星星也没有云朵
但这样的一个群体
已顺利地穿过了公路
这些羊啊，总觉得来日方长
把杀鸡宰鹅的事
看得越来越小
（约稿：夜康桥 编辑：吴红铁 制作：计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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