套路深的是城市，回不去的是农村
一
再过几天，城里的Frank,Daniel,Lucy 和Lily们就要拎着大包小包启程回乡下老家了。
城里的一年365天，起早贪黑，加班出差，如果没有父母的特别召唤，我们大都没有回过老家。
城里的日子虽说忙碌万分，但也不至于没空回家看看，更不至于穷到买不起一张回乡的车票。但，一年到头，大多数人没有回去，比如我。
乡下的老房子，乡下的爸妈，乡下的七大姑八大姨，遥远的在记忆里，越来越模糊;亲切的在思念里，越想越清晰。
但，我们很少回乡下的老家。
不是不想。
有时，回家庄严如一种朝圣，需要一个契机，更需要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比如过年。
这一年一度的人口大迁徙里，渺小如尘埃的你，被人流裹挟着，从城里出发，心甘情愿的忍受拥挤，忍受嘈杂，忍受颠簸，几经折腾后回到阔别已久的老家。
虽已精疲力尽，却甘之若饴。
然后，一年中仅有的那么几天，这些西装革履Frank和Daniel，妆容精致的Lucy和Lily们，仿佛回到了小时候的日子，变成了邻居们嘴里的狗蛋，亲戚们嘴里的二丫，乡气十足却亲切万分。
有那么一刻，确切的说，早在决定回家前的那些是时日里，他们想，过完年就不走了吧。
等到开了春，辟一块老屋后面的荒地，播种施肥浇水; 抱一只刚产下的小羊羔子，养一只通灵气的土狗，从此老婆孩子热炕头，春播秋收。
就这样，守着祖宅，守着父母相邻，看春去秋来，等年华老去。
去你的城市繁华，去你的奋斗挣扎，去的你的披星戴月，忍辱负重!
城市套路深，我要回农村。
从此，便扎了根儿，不再走了。
二
只是，初五刚过，你还是起身打点行囊，带上老妈做的腊肉，老爸自酿的白酒，叔伯婶特地送来的核桃，红枣还有小米，浩浩荡荡的往城里赶。
不是贪恋城里的车水马龙，也不是放得下村里的碧水蓝天。
只是，时事百转千回，你已不是当年的狗蛋，她也不是当年的二丫。
这个生你养你的地方，除了安放年少的回忆，已经没有了你的容身之所;纵使你满腹诗书，精通八国语言，也毫无用武之地。
这个地方，不再属于你; 而你，也不再属于这个地方。
这里的人，这里的故事，这里的套路，简单又复杂。只是，你不再看得明白，也不想看得懂:
01
今年，年届70的大伯又老了许多，皱纹纵横，白发丛生。为了给二十出头的小儿子娶上媳妇，借遍了十里八乡的亲戚朋友，欠下了这辈子最大的一笔债务。
过门的儿媳妇，把十几万的彩礼存成了银行定期，一边游手好闲，一边抱怨60多的大伯不能出门劳作，补贴家用。
“早知道你们家这么穷，我打死也不会嫁!” 儿媳妇跳脚咒骂。
“欠你的钱，我明年肯定还!”大伯整日点头哈腰，赔礼道歉。
大娘一边发愁，一边唉声叹气:今年初二，大伯家的闺女铁定不会回娘家了。
去年，新婚的女儿拿出大学毕业以后所有的积蓄，在上海贷款买了房。
正为儿媳妇彩礼愁眉不展的大伯恼得跳了脚:“你这个死丫头，凭什么拿咱家的钱给他老王家买了房?而不是拿回来给咱老李家娶媳妇，买车买房?你是傻，还是憨?”
女儿不回应，也不再回家。
02
去年冬天，村里换届选举。候选人A买了一卡车面粉，挨家挨户的送; 候选人B买了几百双皮鞋，投票前送一只，投票后送一只。
A落选了，她媳妇双手叉着腰，站在街口，指着没有选他男人的村民，逢人便骂:“那袋子白面，权当给狗吃了。”
被骂做狗的村民听了怒了，抓起搬砖敲烂了A家的玻璃，打了A家的孩子，毒死了A家看门的土狗。
03
开春就是新学期了，村里很多人都往书记家去，拎着水果，拎着酒，拎着肉。
一份助学贷款申请，一个村里的萝卜章。
上大学，上中学的孩子们人手一份。
这份助学贷款申请，是给孩子的一份成人礼，更是一份沉甸甸的身份认知。
没有人告诉你，上大学了，你要努力学习，你要努力打工。
“拿好这份贫困申请，别弄丢了!”
“需要的话，再找我来盖章!”
从此，他们的孩子就是同学眼中的穷逼，学校里需要扶持的特困户。
但，他们觉得挺好，白给的钱，不要白不要!
04
远方亲戚的儿子，终于回乡当上了公务员。
前些年，在父母的三番五次的说教下，他终于下定决心，与交往多年的初恋分了手，火速迎娶了县城某机关书记家姑娘。
姑娘胖胖的，丑丑的，男人抱不动，也懒得亲。
后来，亲戚家初中毕业的女儿也到城里上班了，有了铁饭碗 ，找了好人家。
从未离开过村里的老夫妻，第一次坐飞机去了香港澳门，成了村里人的美谈。
两个儿子出生后，男人还是出来轨，不愿意回家，只喜欢花天酒地。
村里的人艳羡:真好，当了干部就可以开着乡镇企业老板孝敬的奥迪，每天下馆子，却不用掏腰包。
三
怀着猎奇的心理听了故事，一个又一个，只有更雷人，没有最意外。
到最后，你会编了剧情，却发现自己永远不想成为故事的主角。
故土难回，有的时候，就是这样一种情愫，魂牵梦绕却只能绝尘而去。
城里的日子，几多艰难苦涩，几多孤独寂寥，但你终归还得撑下去。
这里，就算没有存款，没有房子，也有人愿意与你同甘共苦。因为，她知道，她不容易，你更不容易。
这里，就算你爸没有一官半职，你也可以进得了名企，考得了一官半爵。再不济，你骑着电动车当个快递小哥，赤着膀子工地上挥汗如雨，你也可以自食其力，过得心安理得。
这里，你的孩子可以看见形形色色的人，听到形形色色的事。打小他就知道，生活不易，幸福得靠自己争取，而不是靠他人接济。因为，他父母这么说，也这么做。
在城里久了，你会讨厌这个地方，又会爱上这个地方。
而，终究，你会在这里生根发芽。
因为，农村的老家，你再也回不去了。
虽然，你经常想。
聆书轩之生而有道
∣禾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