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一嘴

卖缸的把小车放稳,铜烟袋锅子还微微热着,他猛吸了两口,四下里打量这条街。
这街在村里最宽,经两个老头背粪箕子一南一北走一趟,格外干净。雾气散尽,太阳正式上场。几家有小门楼的,敞开了黑黝黝红通通的两扇大门。大人都下地了,老人孩子在大门底下忙活自己的事。老人在缝缝补补的空里,看孩子玩一小堆儿细细凉凉的土,美好而安静。
他走街串巷,是打破安静的人。从大缸里拎出一只小盆,捏住盆沿,将白铜的烟袋锅子敲上去。盆子当当作响,脆生生的,像咬在嘴里的青萝卜。这种叫卖的方式,淳朴直接。离他小车最近的老太婆,却没抬头。
她正缝一小块花布。缝上又拆开,拆开又缝上。举起来照着卖缸的方向端详一会儿,又拆开了。
看着急人,正要说话,围来两个问缸的。他任他们对着太阳看完,拿小石块敲。“瓷实吧——”他大方地把手里烟锅子递上去,清脆的声音在每个缸上响起来。
卖了一个瓦盆。
他把三毛钱塞口袋里,点上烟,斜眼看老太太——还在缝。“大嫂子,问个信儿——从缝村到拆村怎么走?”
老太婆没抬头。他笑嘻嘻又问一遍。
“没见过缝村和拆村,只见个老狗推着个大皮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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