挚爱一生 || 夕阳下的小屋(第378期)
文/马东芳
朗诵/轩诚
夕阳下的小屋
马东芳
离开故乡快二十年了,我一直忘不了奶奶屋后的那棵老樟树,奶奶的小屋建在渭北平原一个挺高的黄土坡上,远远就能望见它,那是祖辈留下的房产,屋顶和墙都是黑色的,不管是溟濛的雨季还是阳光妩媚的季节,它都显得那样的深沉,静默。夕阳时,更是增添了几分神秘的色彩。
这小屋对我太熟悉了,我刚满月时,母亲因为演出等种种原因将我留在了小屋里。此后的几年,奶奶用面糊、羊奶一口一口喂大的小女孩便成了小屋里的公主,奶奶常常会停下手中的活计,长时间地望着坐在地上玩耍的小女孩,那目光,我猜定如现在她抚摸我的面颊时凝视我一样,充盈着无限地怜爱。奶奶把我当做她年老的依靠。
我开始读小学了,每天吃完早饭,奶奶便一丝不苟地在我脑后梳一个大辫子,带上一朵鲜红的蝴蝶纱巾,穿上她亲手做的连衣裙,为我提着书包,送我到土坡上,然后在我的小口袋里塞一条干净洁白的手帕,目送着我远去。
小时候我尤其贪玩,每次放学总是一路玩回去,常常不是一身泥便是一身水。走到土坡下的一条公路时,远远便能望见那老樟树下奶奶的身影。一身黑色绸布衣在风中颤颤抖动,奶奶一手扶着老樟树一手遮着额头挡住夕阳向远处张望,那身影特别单薄、瘦小。每当这时,我就一口气跑上土坡,抱住奶奶的双腿,撒一会儿娇,然后相牵着走进小屋,奶奶时不时要低头看我一眼,那挽在脑后的发髻已经被风吹得微微零乱,夕阳下的白发是金黄色的。我觉得心目中的奶奶依然很美、很美。
到了上中学的年龄,母亲为了我能读更好的学校,接我到县城去读书。十年的成长我已是千变万化,但凡是属于我和奶奶的那一部分生活,仍然会一尘不染地写在我记忆的深处。
高中毕业那年,我告诉奶奶我要回小屋看她。下车时正值黄昏,渭北平原的的黄昏是微红色的,踏上了故乡就如走进了童年的时光,一幕一幕换成了我内心的激动和呼唤,童年的我现在的我,那差别让我油然升起了几分悲伤,我一编一编对自己说:到了!到了!成熟的忧伤又换成了无邪的快乐。到了,到了,我走回了自己的那条路,就在那个熟悉的土坡下的公路,我看见那个老樟树下一个更加苍老、瘦小身影离我越来越近,夕阳为背景的一棵老樟树、一座老房、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一切在梦中的期盼就这样伫立在眼前,我洒泪飞奔过去,甩掉了行李,像儿时一样抱住奶奶的双腿。奶奶整个瘦弱的身体几乎被我搂起,我快乐得几乎要旋转起来,奶奶稀落的白发突然散落,奶奶笑着,笑的时候,露出那洁白的假牙,奶奶依旧没变。
我们相牵着向小屋走去,我已经比奶奶高出了一头。小屋内依然漂着温馨熟悉的炊烟味儿。
直到大学毕业工作后,我很少有机会再到小屋去了,小屋离我是愈来愈远,几乎成了我魂牵梦绕的故乡情结。
再往后,我结婚成家,生活也相对稳定些了,每逢节假日,都无暇欣赏城市的繁花似锦,总是更乐意带着女儿去故乡看我童年成长的地方,看年迈的奶奶,看那熟悉的小屋,还有那棵老樟树。因为,夕阳下的小屋,老樟树旁等待我的奶奶,是我这一生最挚爱的老人。
写于2005年9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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