庸嫦:死去活来 | 原乡文学奖征文(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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庸嫦
坐到电脑前,不知不觉就敲下了四个字:死去活来。我想,我是那死去活来之人。
真正意义上的死去活来,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所以人们往往送给那些死去活来之人八个字: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然而在我,死去活来是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跟玩儿似的。因此,就赚不到那额外的另八个字了。
五岁那年,被伯父从大西北接到了江南水乡绍兴。
小时候的绍兴,记忆中是水的世界。出门就是水。那长长的小河上走着大大小小的乌蓬船。沿河的住家,家家户户都敞开着后门,后门的门框上都装有一扇半门(只有正常门高度的一半)。五岁的我,能轻而易举地打开那条半门。通常情况下,不经大人许可我不得擅自走出那扇门。无奈,我只能站在一条小板凳上,隔着那条半门,听着那河埠边上淘米洗菜之人谈天说地,看着那河里南来北往的船只轻摇桨橹。
这一天的中午,相信时间是停驻了,就连知了也打起了瞌睡。家中静悄悄的,所有的大人都去了梦里活动。只有我,躺在大妈妈的身边,两只眼睛乌溜乌溜地看着门外。门外的阳光象是一位热情的老奶奶,正立在门外向我招手。我看了看身边的大妈妈,为自己找了个洗手绢的理由,就悄没声息地下床了。轻轻地打开了半门,阳光倾刻间便温暖地照在了我的身上,这世界静谧地似乎只有我一个人存在。我走下了长长的台阶,走向了那诱人的河水。一时间,我觉得我长大了。
我蹲下来,开始用一双胖胖的小手洗那沾上了黄鼻涕的手绢。清冽冽的河水从我的指间滑过,河水里乱纷纷的太阳把我的眼睛都晃花了。我拿起一块肥皂头慢慢地擦着我的小手绢。可是,肥皂头滑入了水中。我赶忙用手去捞。突然,我感觉自己一下子就整个人都凉快了,我发现自己掉入了水中。我敢肯定,我是要死了。但是,我奇怪当时竟然没有感觉到死的恐惧与死的痛苦。也许那时候我太小,什么都还不懂。
一切是那么的从容。
我看见了水底下长满清苔的台阶。那台阶一级一级地往下沿伸,一直伸到一个黑洞洞的所在。抬头,头顶上却亮晃晃的。刚才还在我眼皮底下晃悠的阳光倾刻间便跑到了我的头顶。我知道那是天。沿着那台阶爬上去,我就可能钻出水面。我伸出手去攀那台阶,可是台阶上的青苔让我倒滑了下去。在接连滑了两三级台阶后,我有些着急起来。要再滑下去,我可怎么出得去啊!想来,上天在这时候必定是给了我十二分的智慧。我没有恐慌,这很难得。要不然,今天我也不会那么气定神闲地站在这儿说老言了。每爬一级台阶,我都用手指的指尖死死地抠进那厚厚的青苔里,直到感觉万无一失了,我才敢挪动那两条腿。也许这个过程非常简短,但相对于一个五岁的孩子来说,这水底下的整个经过却异常复杂。我记不清当时这样爬了几个台阶,只记得当我拚尽全力把水淋淋的脑袋露出水面时,我的手指再也不敢有半点移动,生怕一不小心又滑入水中去。说来也巧,这时,我听见岸上我的堂兄二哥唱着歌儿从不远处走来,我大叫起来,于是,二哥一脸惊讶地把我从河里给拉了上去。
感谢上天,感谢佛主,感谢二哥。
我进门的时候,大人们依然还在梦中。相信这事儿我大妈妈事后是知道了的,但她什么也没有说。一次鬼门关前的游戏就这么轻轻巧巧地从岁月的指缝间溜了过去。直到有一天,我自己也做了妈妈,在一次偶然与母亲的闲谈间,我说起此事,母亲大惊失色:你大妈妈怎么没和我说呢?这么大的事都不让我知道!真要出了事,她怎么向我交代啊!
想来,我大妈妈是个颇具佛性之人,她料定了这种事终其结果都只是稀松平常而已,包括人生之死去活来。说又怎样?不说又怎样?
绍兴,是一个让我死去又活来的地方。
陈翠萍,(笔名:庸嫦) 60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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