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新诗原创｜林孟春：远方的风景似画，近处的烟火呛人｜总第1241期）

春天的童话 (组诗)

■林孟春（四川）

  红 嘟 嘟  

红嘟嘟萦绕着甜蜜
不是她曾好看的脸
我要说的是一种水果
原来她就是这个芳名
你知道熟透的柿子很软
似乎一口气就能吹破
其异样的甜香
我隔了18年还能闻到
那年，奶奶去世前
吃红嘟嘟的愿望未能实现
那年月，有个柿子多好
奶奶离去，会少带点遗憾
如我有一个元宝
如你有熟透的红嘟嘟
我们交换吧！就在
天黑以前，就在离别那天！

   红   苕   

在寒冷的冬天
在白雪盖着的窖坑里
将瘫软的长了白胡须的红苕
小心翼翼地递出来
烂红苕切片晾干
卖烧酒房发酵
苕羮酒一滴滴下坠
叩击着庄稼汉心坎
看相邻四舍请匠人
修猪圈盖草房的缓慢岁月
苕羮酒在大人手里一圈圈传递
也没见哪个借酒力瞎咋呼
红苕打顶杆的童年
多仰赖了你啊
不论红润或已烂透
我们彼此相依为命

  金 瓜 瓢  

在儿时的记忆里
金瓜瓢是小溪里一种小鱼
身材扁扁的
闪着好几种颜色
后来修三岔湖
在小鱼游荡的地方建大桥
不知是否为舀水灌溉
取了个名叫金瓜瓢
爷爷三十年前说过
金瓜瓢桥边可停小汽车
趟在对面野猫儿坟看汽车
爷爷眼光看得多远啊
如今老家仍显寂寥
环湖路催生座座新桥
轻轻靠近家乡小道
伊温润挽手，泪眸如初！

 不存在凶手 

宠物狗可活十多年
土狗的命有多长呢
我在农村长大
有些记忆总也抹不去
有一年大概7个月
家里没闻到肉味了
土狗一窝生下7只崽
每只都没活过7分钟
初生狗崽接力切块
下锅一会儿就熟了
大人小孩打打牙祭
据说营养好得很
后来母狗不再长了
眼望着天，身子向后犟着
尾摇晃着，两只后腿踩着刹车
也吊毙在苕坑上方

一道阳光斜斜的

一道阳光斜斜的
穿过雪松趴在窗台上
它来自很远的太阳
经过天际流浪
埋葬在三楼窗台上
它恰巧来到这里
要是云层遮蔽
或者神力不让它
笔直又斜斜的向前
又该在哪里匿迹
阳光的剑宇
全方位刺向星空
如天神发出咆哮
只准朝一个方向进击
必将势不可挡
三月温情的阳光
斜斜的梳理大地
到处汹涌鹅黄新绿
原野起伏
缄默不语

  并 不 是  

并不是春天
就看得见花开
并不是花儿
都散发出清香
并不是河流
都流向大海
流向大海的
未必都不朝西
并不是夜晚
就漆黑一团
太阳热烈
你就觉得温暖
并不是啥优先
就能操控一切
向前开的
也不是所有的车

  超级黑洞  

所有的羽毛
飞进去
所有的权杖
飞进去
所有的光线
飞进去
还有你的呼吸
一切把戏
所有的神仙
飞过去
所有的星空
飞过去
前面的古人
飞进去
后面的来者
飞进去
人文自然
飞过去
一切痕迹
飞过去
所有的黑洞
也飞进去
白的黑的
周而复始

  简州天主堂  

教堂蹲在建设中路以西
从前和城市隔着点距离
现在周围已被高楼挤满
不过它仍然坚守在原地
安息日上午，阴云四合
树丛缝隙露出教堂穹顶
转过弯就到了建筑里边
风的嘴巴似狗鼻到处闻
长板凳干干净净，空着
诵经坛高高在上，虚位
草地上落英缤纷蝴蝶招魂
天空依然模糊，似在休眠
左面墙壁上，基督降临
他俯瞰荒诞结实的领地
执着地演奏悲怆奏鸣曲
教堂的钟声，没有共鸣
我来了
开襟的教堂空空如也
我离开
圣母的天眼一睁一闭

守船的二爷：致父亲

太阳没有逃跑
饥饿没有逃跑
玉米和小麦逃了
时针走过13点
分针走过13点
秒针走过13点
三岔湖的一副坝处
该诅咒的那个年代
二爷说他肚子不饿
二十吨大船要人守
半下午，两同事归来
一个一个，嘴角油腻
二爷喊坐稳啰，开船
而今，老家的路灯似桅杆
老汉儿把故乡当成一艘船
已归去七载，长守在老家
在另一世界，该不会饿吧

 故乡的草房 

故乡的草房快成记忆
她是用谷草麦草盖的
支撑房顶的都是土坯
经受不住雨水的侵袭
我们已离开草房很多年
生活中少了泥土的气息
高新东区将你画进未来
再想去翻盖是不允许的
童年我们在屋檐下嬉戏
伙伴几个捉迷藏和稀泥
让蜜蜂从墙洞退进玻璃瓶
上树子掏鸟蛋用盐水泡起
记得两兄弟抬着东西去淘
一下把小的别到冬水田里
赶紧跑回草房把衣服换了
那时的人不易感冒流鼻涕
还有一次我扯嗓子大喊
二爷——回来干红苕了
奶奶为此还悄悄叮嘱我
再没得，要喊回家干饭
故乡的草房已走进历史
故乡的草房永远在心里

春天的审判 

在人心之太空
摆一张晶莹的桌子
中间包青天坐阵
两边由雷神持剑
先打三千响惊雷
再吹八万里狂风
让判官的鹰眼
穿透铁幕和谎言
就在惊蛰的春天
俯瞰疼痛的武汉
黄鹤楼周遭的迷雾
幽灵般向四周漫延
为何春天的气温
比严冬还要酷寒
为何蛮横的天平
将专业判断掀翻
为何有那么多光环
串缀起麻木和傲慢
该诅咒的刽子手们
催着数千胞泽上天！
银河怒涛翻滚着
天庭向英魂伸冤
让那祸国殃民者
听着春天的审判
判你们变成鸿毛
滚去十八层地狱
还想在人间鬼混
老天，也甩手不干！

春天的童话 

古老的文字
在粗狂的原野
从东到西布阵
期待春风化雨
新鲜的语言
在文字的行列里
狂飙突进
晚霞般热烈加冕
将文字和语言
捉到春天的大牢
语言昂首挺立
文字龟缩一边
雨淅沥百花喧
启奏圣裁高声赞
语言永远正确
文字一派胡言！

  全能大神  

从领队到教练
从守门员到后卫
从突前到神锋
还有裁判直插老巢
从沙漠到绿洲
从远古到春秋
从甲骨文到西西里
从地球到宇宙
从空气到风
从横行到直立
从茧到蝶
从种子到满囤
从虫卵到金凤
从乞丐到大亨
从人到龙，一道闪电
气冲霄汉！

2020年3月

作者简介

林孟春，汉人，汉子。说着汉话，鼓捣着汉字。文革年间生于蜀中仁简两地交界处。1987年以来在《诗歌报》《内江文艺》《简阳文艺》等报刊发表过大量诗作。曾与步钊、宇风、王尔碑等诗人合出诗集《缪斯的儿女》等。

作者近照

林孟春诗歌选读

沉默的广场
广场正在倾斜，人们站立不稳
大手乱翻，一会为云，一会是雨
疯狂的人群在一波一波较量
我要站稳阵地，哪怕凄风苦雨
匕首生生割开了说话的喉咙
秀发如春草凄凄
我说你说
我说旗帜是鲜血染成的
你说旗帜随金子在飞舞
我说台上是为俺服务的
你说这一切都是豁人的
我说我们是主人就是老子
你说不是孙子也是儿子
并且这个儿子
还不是亲生的！
远 和 近
远方的天空很低，连着地
近处天老高，摸不着胡须
远方的风景，似画
近处的烟火，呛人
我要去遥远的地方
那里大家彼此彼此
野猫儿坟
不是一个骑手我只是一隔坐在马背上的旅人
我到远方的一个小城去打一桶清澈的泉水
每隔一万年我就到你的坟前痛哭你一场
我没有行装我的两只空手冒着母亲腹部的热气迷迷糊糊地伸向你伸向你
我的血管密密麻麻地缠着我的身体静静地守望着我最后的时光
我知道永远也走不出你走不出你呀走不出你的悲壮与凄凉
那条小路
那个黄昏
夏天的水漫过我们的脸
小路上长满了麦麦儿草
一只兔子流浪到这里
看到葱茏的绿色
没有下口
秋的叶浪正侃侃而去
过    河
趟水过河的人
他趟水有瘾
有船也不乘
他说趟水有千般好处
其中最大的好处是不怕船翻
而打湿了衣裳
第二个好处是不怕风
吹走了船
而上不了岸
他跟我说了好多好多
但我不会游泳
又怕死
那些日子
那些日子
那些痛苦和贫寒的日子
已面目全非
惟有梦中的烛火
在童年的眼睛中烧灼
那些去了就去了的日子
光阴是金
我从早跑到晚
后来跑到海上
影子在水中一闪一闪
再也上不了岸
回    忆
我们围着桌子
我们仰望天空
夜色弥漫
月亮落下来
沉到泥土里
历    史
一个汉子背着背筐古老地从砖墙边走过
一个汉子背着背筐古老地从砖墙边走过
十七个人走进了秋天的野草灰
三千个人走进了秋天的野草灰
一万柄长锯在天空中哭泣着走向黑森林
我双手倚在窗前看黑蜻蜓怎样悄悄飞向每盏灯
有一个中秋夜
月光把青草漂白了

野山上一只瘦羊被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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