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教育为什么缺少科研动力

引子

“我以为这样一篇关于毕业关于自己非常重要的文章,怎么会有这么多莫名其妙,无法理解的要求,好好的一篇文章被切成碎块,弄得文气全无”我依然还记得这是我在大学毕业论文答辩会上的“慷慨陈词”“直言不讳”,语言好似稚嫩,可情绪饱满。时间忽远忽近,我以为我身上还有些许人文素养,那就是直到现在,我也没有正式写过什么论文,我也十分嫌弃引用别人的话来佐证自己的文字。一直在心里抵触按着所谓的格式来写文字,包括限制字数甚至空格字符,一定要按照什么格式来引用,一定是按照某种套路来行文,文绉绉讲场面,就是不讲切实的话,所谓的毕业论文,人文领域的论文论题又有谁会翻阅回味,只不过是在所谓检索查重中,增加些莫名的情绪罢了……

不知为何,我在教育领域一听到教师队伍、一体化管理、科学研究、大数据分析、智能升级几点零版、与时俱进等词就有一种本能的嫌弃。我以为这些词都不属于教育领域,教师队伍一词背后指向队伍的精英化,团队作战,攻坚克难,效率至上,军事用语;一体化管理很明显充斥着商业意味,隐藏着做大做强,不允许落后的商业逻辑,而科学研究、大数据分析很明显是科学用语,我不排斥科学,我们每个人都活在科学技术之中,甚至不少人都是试管婴儿,玩笑地说不是爱情的结晶而是科学的成果,那么有没有更贴切于教育的专属用语呢?我们要知道“名不正而言不顺”,言语不是思维本身,但是代表了思维的方式,思维的边界。好比一个女人穿着男人的衣服,一个文人有一个朋克装束,也不是不好,偶尔跨界耳目一新,新之后,是不是应该有所定义反思呢?包括智能升级、与时俱进都指向未来,现在教育流行一句话叫做未来已来,未来不是我们要去的地方而是努力创造的地方,可这句话低估了我们文化中的“宿命论”,又或者说忽视了科学应有的规律,就是这件事一旦这么做了,就一定会有这个结果,未来是可以预判的。在我们谈教育未来之时,更多的是把教育当一件可以科学量化的事,而不是当做一个人或者是一种有机生命发展体,又或者是人文领域的命题。

在科学技术无孔不入的当下,人文领域的意识显得尤为重要。比方说我们要慢一点,我们要多读点无用的书,生活以及生命不能用效率来形容,我们或许可以争分夺秒地科研以及工作,但谁也不能这么高效率的生活,比方我们要找回初心,回到原点,往回看,从历史中走来,再比方说关注个体,相信自己,重视体验,不计后果,全力以赴,这些话都是我们人文意识的折射反应。而人文与科学是两大不同的领域,我的这般思维来自两个立足点:一个是教育一定要属于人文领域,事到如今,我越发不同意教育是最不像科学的科学这一个说法了,科学就是科学,人文就是人文,两大领域的思维方法及模式有着深刻的区别。第二个点就是人文与科学不是不可以融合,而一定是两个领域到了极致以后才有可能起到某种质的变化,在精神上有所契合,当我们没有极致的人极致的方法极致的氛围出现的时候,不要轻易地谈人文与科学的融合,那都是虚无的表象,缺少系统支撑,好比让你上科学与艺术的整合课一般,很难成为系列课。从这个意义而言,人文领域中的教育势必缺少科研动力,我们如今的教育,无论是人文还是科学,并没有什么极致的表现,当教育高谈融合创新,在人文研究与科学研究之间徘徊的时候,往往倾向于效率的,争分夺秒的,一定要成果的科研。

而我们所谓的教育科研,不伦不类,因为每年的规划与考评产业,营造了一个非常功利的氛围,各级各部门每年要写多少篇论文,开多少个课题都是可以清晰地写在计划之中的,只有高质量高水平无法分解说明,所以才会导致教育科研也包括管理只关注看得见的东西,开会时间长就能说明开会的意义,谁陪到底就是奉献;论文字数多就是负责,格式没有错误就是认真;课题名字起得好胜过内容的实际操作,大家都提交了课题就算业绩好,其中还包括了为了获得一个奖项及开题机会各种关系的牵扯撕咬,人的精力很难放到真正的研究上面。我们都知道科学研究无可厚非,从无到有,是发明,是显而易见的发明,而人文研究更多倾向于发现,不是从无到有,甚至是从传统走来,是提醒人审视自己的过往。在人文领域里,很多时候的研究都不可能是新的,后世的关于管理、国学的几百万、几千万文字的阐述,都抵不过老子《道德经》那5000余字。教育那么多的论文,都抵不过孔子所说的“因材施教”的意思。子曰:中人以上, 可以语上也;中人以下, 不可以语上也。孔子要义主要是被宋代理学搞杂了繁复了,《二程遗书》提到:孔子教人,各因其材,有以政事入者,有以言语入者,有以德行入者。朱熹《论语集注》所引:圣人之道, 精粗虽无二致,但其施教,则必因其材而笃焉。皆带着自己的文字见解,文字一路铺开了,其实《论语》中随便的一句话都有情境有启发,有问题导向,与生活链接,分层教学,这些固有的人文意识根本不需要后世长篇大论地阐述研究,方法各有不同,可理念一直非常清晰。人文领域的研究如果没有理念的转型又或是新的思考角度,剩下的只会是个性的个案的,很难重复很难运用于其它的,所以人文研究依赖考古,不必追究逻辑,在文献梳理的基础上有些新时代引人共鸣的感受就已经很不错了。

在人文领域的研究里一定要有明确的问题导向,做有终极价值指向的研究,要切入别人没有思考过的角度,要有新的思维方法,提升思维品质与放宽研究的时间与空间,人文研究一旦科学化就会很容易丧失人文的惬意与灵感。目前由于科研的泛滥,动不动就要科学论证,就会很容易滋生一个问题,那就是没有问题也要研究出一个问题,把个性问题当普遍性问题研究,以偏概全,自以为是地利用各种外在优势条件来说明自己科研的意义。所以我们才堆积着大量毫无意义的课题,包括呆板的论文格式与繁杂不清的科研文字,其内在本质就是科学对我们人文的深刻污蔑,是科学盲目发展给社会带来的深层的精神忧患,你没有课题就无法论证你是一个研究型教师,你不发表论文及获奖就无法获评相应的职称,把人文应该积极的情感及收敛的思维方式掏得一干二净。这样一来我们的科学也不会好到哪里去,更谈不上创新的极致表现,因为科学的极致外显需要人文的底蕴,科学的深度逻辑需要人文的情怀。反观所谓的教育科研,切实点只会徒增师生负担,于教育实际效果并没有什么帮助,教育科研投入大收效少,管理多创意少,是一个非常无趣的人文陷阱与科学漏洞。我们都知晓科学的本质是证伪的,是把万事万物细分,抽取其中一个元素来做真空式的研究,科学不对真理负责,不对人的精神负责,不对未来的时空负责,科学一定指向人最现实的需求,就是说科学一定会让人看上去活得越来越方便,活得越来越容易,科学并不能解决人文教育所面对的问题,好比一节课的目标设置如何符合学情如何的科学计划,都不能保证这节课是节好课,学生都如你所愿。好比线上教育解决学生学习的时间与空间问题,似乎提高了效率,但谁也不能保证屏幕前的学习一定是积极的良性的,千百年的教育问题依然在,就是说一个教育道理被说的如何科学,也不能保证这名学生一定会成才。科学解决不了的问题才是人文教育需要去解决的问题。

我当然不会愚蠢地否认教育研究的热情,因为生活之中处处有研究的地方,而教育与生活的联系是如此的紧密。因为生命的个体总会遇到问题,会自觉研究解决之法。而群体也会需要研究而得以达成共识,获得经验,其中就有教育是否有效,生活是否顺畅的研究意义所在。但人文研究与科学研究是不一样的,人文研究是综合看待,而科学研究一定要把教育切分,把人的发展切分,才能进行科学量化、统计、分析、数据、经验、成果,而人文中的教育研究不可能把人及教育切分,让教育在真空里发生,让人在绝对条件下成长,人文研究在于整体氛围及理念的改变,而不在于局部细节的修正。教育科研无法指向教育结果,终其原因就是因为人不可以量化甚至不能细化,所谓的教育科研根本无法消解人文领域的个性与教育研究的例外。很多所谓的教育科研都是在没有规律的地方找规律,没有关联的地方偷换概念,导致了科学只负责是否好用,是否有效率,并不负责教育的走势与生命的结局。而人文里的教育恰恰需要综合,需要对人负责,需要一个开放式的真实参照。不是科研一词不好,而是与教育有着很多矛盾的思绪。因为没有一个放之四海皆准的科研成果,总是会有个案与例外,而真正意义上的科学研究并不存在这个问题,科学一旦形成结果就非常固定很难被讨论,而人文教育不管你做多少研究,总是有不同的声音出来。我们不能期望教育研究过程性的所谓正确就一定会有那个所谓正确的结果,我们不能期望人文教育与科研可以相兼容,因为科研结果一旦明确就不会有人文教育什么事了,就是说人工智能如果真的彻底智能了,也就可以取代老师这个教育职业了。

科学研究重分析,讲数据,谈结果;人文教育研究重体验,讲感受,谈理念。科研凡事讲逻辑闭环,讲研究步骤方法,讲目标如何达成,如果在人文领域非要用科研意识及方法来干扰,只会云里雾里,没有头绪,徒增负担,失了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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