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羽要走了(殷云翠)

殷云翠

1

在前天,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到我的窗户前,放了一封信,黄皮纸的信封上面有些油渍,看来他很用力把信封塞进窗户缝,信的边边角角都被磨出了小洞,大概能看见里面的信纸是黑色的。那张黑色的信纸,让我确定写这封信的主人就是阿羽,一是我曾经送给他一沓黑色的纸,二是他之前给我写纸条便签都是用黑色的纸。

为何这次要用信封?疑问催促着我把信拆开,黑色的纸上面有铅笔浅浅亮亮的痕迹,我对着光,纸上几个字忽明忽暗地跳进我眼睛里:后天晚上,路灯下见。

现在我如约而至,村里每一条路都有路灯,但是距离阿羽家最近的那个路灯处于最荒僻的地方。天色黑下来,那个路灯就负责照亮整条泥洼、崎岖的村后路。这条路两边除了三两户人家,剩下的就是两块宽广、在黑夜里不容易看到边界的麦地。

阿羽来了,我以为他穿着拖鞋,每一步都走得缓慢拖沓。路灯下,他那双帆布鞋脏得发亮,灯光幽幽地打在他脸上,我看见了他即使迎着光也没有光泽的眼睛,眼睛四周下凹,嵌在他干瘦、充满棱角的脸上显得十分清冷。

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我要走了。”他的眼神没有聚焦,我不知道他在对谁说,但是我是他的唯一听众。

我说:“收到你带信封的信,我就知道你又要走了,你怎么回事,那么憔悴?”

阿羽笑了,嘴角不带一丝勉强地扬起来,他看着我道:“其实我很好,但是我的身体确实是不大好,我总以为今天身体不舒服,明天就一定会好,其实不是这样的,我的身体,它在衰老,药物、手术,任何东西都没法阻止它。”

我忙问:“你得了什么病?一定得治啊。”

阿羽摇摇头:“我也算不上有病,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明确认定,人在结合自身的情况下有两个我,这第二个我不会时时出来,只有在你认不大清现在的你时,他才会让你想起他。那两个我,彼此不排斥,有些交织却不多,在自己的世界里度过时间。”

我还想问什么,阿羽却转过身往回走,我没叫住他,他刚才的话吸引了我全部的注意力,他走了几步,停下来,转过身来,对我招手,声音洪亮高朗有活力道:“再见啊!”我仿佛看见第一次遇见的阿羽,黑黑瘦瘦,炽热的太阳下面抱着几块从沙堆里捡的石头,兴奋满足地招呼我过去。

2

我回家之后,临睡前想了又想,最后得出一个可以说服我并且赞叹自己聪慧的结论,阿羽今天给我说的那些话就是他要离开村子的措辞,这是借口,神秘、有力、让人心生怜悯的借口,阿羽啊阿羽,你在我面前是可以做你自己的,可是你连我都要欺瞒。想到这里,我的怨气就上来了,等到明天我一定要去问问他,问得清清楚楚。

阿羽家的门上了一把小小的锁,挂在这个掉漆残旧不算小的木门上,小偷见到这般场景一定会兴趣全无,但在我看来,这把锁,不那么新,也没有旧得生锈,上面有阿羽每日使用的磨损,倒是为这个木门添了些生气。不过,无论怎样有生气,门里面的阿羽确实走了。

我撑着伞,伞面迎接由小变大的雨,整条路泥泞起来,雨滴的凉意溅在我穿着拖鞋的脚上,我该走了,我尽量避开那些泥泞溅水的坑,最后发现路边长满草的地方是个好的落脚处,没有水和泥,又有地毯似的享受。

雨下了一天,阿羽没有消息,雨天里很难有消息的。整个村子里只有我知道阿羽走了,等到晴天的时候,我想,阿羽就被这个村子遗忘了。

3

聽邻居说,这几天的雨真是巧,白天总在下,晚上快凌晨那段时间就停下来。趁着还下雨,应该是阿羽走的第三天,我又来到他家门口,这条路被浑浊的水铺满,那些草就像是泡在咖啡里的装饰品,雨水没到我的脚面。阿羽的家,他曾经住的地方,只剩下轮廓了,门和锁只剩下线条般的虚线,要是离远一些,肯定就什么都看不到了,这里静静的,静得像块荒地。我想到那个说再见的黑瘦的堆满笑容的阿羽,眼前就模糊了,我说出声道:“阿羽啊,我就快忘记你了,我知道你不会怪我,可是我还是觉得对不起你。被别人忘记,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啊,可是阿羽啊,一到晴天,我就要忘记你了啊。”

那封阿羽给我的信,我一直放在桌子上,现在变成了四边虚框般的存在。我突然讨厌起村子来,为什么要抹杀掉阿羽,为什么我明明不想忘,却还是要忘记阿羽。

我们这个村子,很奇怪,没有名字,在我眼里,它像一个倒扣的椭圆,我们就生活在这椭圆下面。我一眼就能看见村子的尽头,绿油油的,应该是一块麦地,可是,我怎么走,也走不到尽头。

长到我和阿羽这个年纪,就知道关于村子的很多事情。村子里,大多数是一个人或者两个人住,很少有三个人四个人一起住。像我和阿羽,就是一个人住。两个人住的,就是男人和女人组成他们的家庭,这种二人家庭一旦组成,肯定是全村皆知。因为这样的组合,就意味着繁衍,为我们这个村子在生命方面增添活力。他们会有孩子,他们和孩子的关系是创造和被创造的关系,没有其他附属关系。生完孩子,这对组合的两个人就忘记他们有孩子。根据村子里的传统,孩子生下后,就要送给村子里的老人养,这个小人长到十二岁,在我们村子里就具有能够生存的能力。然后在小孩十二岁的那一天,和他一起成长的老人就会死去。老人死去,小人就成了一个真正的人,他只有自己的生活,有自由,没有过去和回忆。正如我和阿羽,我们就是这样活着。同时,我们不会被死过多牵制,因为一个人第一天死了,第二天就会被所有人忘记,就像离开的阿羽。

不过,现在这样活着的只剩我一个了,因为阿羽走了。这一夜,我翻来覆去,我突然意识到我的人生轨迹竟然这样明晰,到年龄就找个女人组合,创造一个孩子,就像是交村子的房租一样,把孩子交给一个老人带。末了,我们会变老,那时候就会养另一个孩子,直到他十二岁,我们和他就不再有关系了。

迟早会天晴,我见到了阳光。阿羽还在我的记忆里。我去看桌子上的信,空空如也,彻底没了,可是我的记忆里,还有阿羽。曾经黑瘦的阿羽,路灯下面庞清冷的阿羽,他跟我说的话,我都记得。可是,我还是明白不了他临走前对我讲的那番话。

4

阳光懒懒的,我也慵懒起来,在院子里不知不觉睡着了,醒时是被吵醒的,我的邻居,是个中年婶子,她的拳头真硬,砸了好久的门,直到把我砸醒。我一脸不快开了门,但还是耐心道:“什么事?”

她没注意到我双眼迷蒙,把自己眼睛睁得老大,好像我是个怪物,煞有介事低声道:“村子西边来了一个陌生人,看起来和你差不多大,在那里和张五那对吵架呢。你去看看,顺便说说劝劝,让那个小伙子少吃点亏。”

这是新鲜事,我点点头,然后洗把脸,就去了村子西边。路上没有人,我隔得老远就看见三个人影。我正好奇呢,到底是谁会进来我们村,还和我们村人吵架,吵架在我们这里可是个稀罕事呢,我们是不擅长吵架的,不擅长吵架也不围观吵架,省得惹祸上身。婶子不该说让进村的陌生小伙子少吃亏,而是让村里人少吃亏。

我走近后,看见他们双方的架势,不像是吵架,而是在争辩,正在讲话的这个用训诫的语气苦口婆心般劝说对面两个人不要把孩子送给别人。我没看见这人的脸,忍不住发笑,这话讲得真是荒唐,生了孩子当然要给老人养啊,对面夫妻完全可以不理他嘛,然而没有,我看见女人抱孩子的手更紧了,肩膀还有些颤动,旁边男人脸上的表情有些扭曲,他的眼里挤满痛苦,嘴角下垂,就像他做了十分懊悔却又无法挽回的事情一样。

我拍拍那陌生人的肩膀,他转过身,黑瘦黑瘦的,看我眼里泛着光,双眼四周异常饱满。我拍他的手停在半空中,不可思议道:“阿羽?你回来了?”

阿羽拿下我的手,算是问候,然后点头道:“我回来了。”

说完,我立马把他拉回我家里,然后关上门。我双臂交叠放在胸前,语气严肃问道:“你怎么能说刚才那种话呢?”

阿羽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他的眼睛亮亮的,头微微上扬,说道:“我终于找到了我的答案,我之前在这里痛苦,是因为觉得我不应该一个人生活,就算我和你是朋友,那也没有共同生活和陪伴的责任。可是,我走之后,我去看了外面的世界,他们有种关系叫父母与孩子,小孩子生下来,他们如获至宝,他们得把他们抚养长大,用爱和温情,抛弃和送养那是万万不可的。我要是那样的孩子,我一定会快乐的,我不会有之前那种两个我的想法,所以,我又回来了,因为我虽然成为不了那种孩子,可是我可以让其他孩子成为那种孩子。”

我立马道:“这样就乱了,我们一直这样活着,我们不需要创造我们的人,创造我们的人也不需要我们的,我们和外面的世界是不同的。”

阿羽不悦道:“你该支持我的,正因为不同,才需要改变啊。”

我突然无言以对,因为我不大明白阿羽所讲的话,我不了解他提的爱和温情,也极不理解他为何对村子里的送养用抛弃这样的字眼形容,实在难听。

我又理理自己的思绪,然后对阿羽说:“人和人不同,性格不同,做事不同,同样外面的世界和村子更是天差地别,我们不一样,不代表我们不好,不代表我们需要改变。我们村子里的人,从来都不计较自己是谁与谁的结合,也不纠结谁把自己养大,我们就是要自己过好自己的生活。”

阿羽听后摇摇头,叹气道:“我回家了。”

我拦住他,怕他见到人再谈论自己的主張,对他说:“你忘了?你的家没了。现在村子里就只有我认识你。”

阿羽“哦”了一声,他的眼睛向下看,听了我的话他好像有些失落,他又问:“按理说,你也应该忘了我,你怎么还记得?”

我两手一摊,表示不知道。

5

我让阿羽在我家休息,第二天一早,我就发现阿羽走了。他没走远,他就在大街上,他站在别人垒房子用的沙堆上,沙堆前面聚集了不少人,阿羽显得高高在上,这样也十分方便他讲话。我还没走近,都能听见他洪亮的声音:“以前我就是这里的村民,你们一定把我忘了,我叫阿羽,因为我之前离开我们村去了外面,现在我回来了。乡亲们,现在你们一个个看起来都是独立的个体,好像谁与谁也没有太多关系。我这次出去,看到了外面的世界,发现外面的世界不怎么强调个体,它强调家庭,强调责任。我们村总是奉行把孩子生下来然后交给老人养,外面不是,外面有个词叫做伦理,孩子是谁生的,就该谁养,就像是咱村种的麦子,谁种的谁收。当然我知道咱们村惯性遗忘,生孩子的把孩子送了之后就忘了,长到十二岁的人儿就会忘记谁养自己的,乡亲们,这不对啊,我们村一直都有很多美德,怎么能没有感恩呢?在场的这些都是受过老人养的,可是我们都不记得那位养我们的人是谁了。所以,我提议,以后,我们不再把孩子送给老人养,其实那样做就是抛弃。我们扔掉一只狗都觉得可惜,更何况与自己至亲的孩子呢?外面的世界,有一个词叫家庭,有父母——就是生孩子的人,有孩子。父母爱孩子,孩子回报父母,多么温暖的事情啊,我们也可以的,乡亲们!”

阿羽最后用右手握拳冲天结束了他壮举般的演讲,他看见人们在议论纷纷,这场面一点都不冷清,便觉得自己的演说十分成功。他仍旧站在沙堆上,他觉得会有人向他提问。

我走到人群里,想听听看这么热闹大家都在聊什么。邻居婶子突然来到我面前,她双眼微红,有些哽咽道:“我当年生的孩儿好像就是你。”我不知所措,侧下身子,去了另外一处,我奇怪,大早晨的,大家怎么都在这里认亲呢?要是单单认亲就好了,偏偏还有令人措手不及的混乱。多股流言不知怎么的就在人群中传开,大多是为小辈们鸣不平。小辈在老辈的安排下过着目前的生活,可是目前的生活不是小辈自己选的,哪里来的自由?现在老辈又要开始弥补,小辈觉得这是很严重的错误不可原谅。令我十分好奇的是,明明大家都不记得谁是谁的父母,谁是谁的孩子,可是大家还是在找,而且像邻家婶一样双眼微红哽咽到难以自语好像找到小辈一般的人还不在少数。小辈们就比较有脾气了,看见老辈的眼泪心里反而觉得畅快,他们表情冷漠,但是嘴上还是热闹得停不住,说得最多的就是:晚了,自己不想养还祸害小辈不想养。

阿羽也觉得这讨论交流的氛围不大对,立马又大声说:“我们要展望未来啊,不要对过去揪着不放。”

下面一声音载着怨气回道:“就因为以前总是强调未来,才纵容下这么大的错误。”

阿羽被堵得没话说,他有些慌,跳下沙堆来找我,我对他说:“走吧,别惹祸上身了。”

阿羽问:“这阵势你怕了?”

我点点头,我真怕了,村子里从来没有像这样单靠说话热闹杂乱到这样的地步。大家不再像往常平静,很多人,像邻家婶子那样的人开始反思懊悔,他们脸上不是一点点痛苦,不接受他们道歉的,还要冷嘲热讽的,其中多有我少时的伙伴,就在昨日,大家还在忙于种瓜,忙于去地里,那样恬淡。

我和阿羽走出人群中后,我感觉后面有人看我,往后一瞅,邻家婶子立马低下头去。我也没多想,继续往前走。

阿羽仍沉浸于自己刚才的演说,他忽然蹦出一个问题:“诶,没看到老人们啊?他们每天起得也很早,走过大街,他们会看一看啊。”

我说:“他们来了,不过听你说了一两句话后就走了。”

阿羽开始有点悻悻,我看他这样突然不快,便安慰道:“老人老了,是不喜操心你那些事的,別多想。”

阿羽道:“我们村老人的生活状态比外面世界老人的好多了,外面的老人好多都是活到老累到老。”

“被你所谓的家庭、孩子拖累的?”我问。

阿羽想了想:“有些是。”

我刚要对阿羽说那你还学外面的,结果听到了哭腔,哭腔拖沓绵延响亮,这样的哭腔,只有有人死,举行游街丧礼才会有。

我们冲出门去,发现住在村东的婶带着一行人哭得不成样子,她的鼻涕拉得很长,却腾不出手来擦,因为两只手都用来抹止不住的眼泪了。我想问问邻家婶子这是怎么回事,却没有看见她,阿羽喃喃道:“我没有想这样的,怎么会这样呢?”

围观的人很多,大家眼里有同情、怜惜,一声声不知从哪些人嘴里发出的叹气如一场雾霾将我们笼罩在悲哀之下。我差不多知道原因了,我打量着我能见到的每一个人,大家都好疲惫,老一些的脸庞上那懊悔内疚的神情还没有消退,看到村东叔死了,他们的眼睛慢慢看向小辈们,他们之前的情感种类太少,现在一刺激,大多不知道如何安排自己的心境和情绪,就像是看见种西瓜的地里一夜之间长满了野秧,不知如何做才好,木木得像个稻草人。而我们这些小辈,特别是那个和村东叔的死有点关系的那个青年,他的表现就像是他所有的地长满了野秧,他眼神发直,嘴唇微抖,那眼泪兜满眼眶,最终也还是没落出来,我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但我能肯定的是,他现在内心的处境与昨日肯定天壤之别。

这种气氛压抑到我一动不动,我去到我熟知的一位老人家里,我叫他汪爷,老人家比较远,这样也挺好的,一进院子,便看见好几只鸡啄食汪爷洒在地上的小米粒。西边汪爷搭了一排架子,上面结的丝瓜又多又大。娃娃今年三岁了,他穿着拖鞋在一口盆边玩水。

汪爷问候:“来了啊?”

我说:“恩,村东叔死了,村东婶正在游丧呢,今天村里来了个陌生人说的话,你听了吗?”

汪爷还在喂那几只鸡,回答我的话漫不经心:“听了,没两三句我就走了。”

“村里好多人都显得激动,甚至有点躁动。”我说。

汪爷:“我老了,想法不免顽固保守,但是我还是觉得多忘一些东西好,少抓住一些东西也没多大坏处。那个进村子的人能进来就说明他以前是咱们村的人,他肯定认为咱们村没有他想要的生活,不然他就不会出去,他既然找到了能够令他满足的,就应该在外面的世界生活,不要回来。”

我说:“阿羽,你记得吗?”我有点期待,因为汪爷最后几句分析很有道理,我很想找到另外一个记得阿羽的人,那样我就不是特例了。

汪爷想了想,摇摇头。

我在汪爷家一直待到没有夕阳,整个村子被放进黑夜里。

我回到家,家中很安静,这样安静,让我以为白天经历的事情只是一场梦。阿羽软瘫在椅子上,对我说:“我好像又生病了,上次临走之前的那种病。”

我说:“你走吧,不要待在这个你不满意的地方,也不要想着去改变它。”

阿羽道:“你说我是不是错了?”

我点头,他看着我,说:“你应该说不知道的。”

是晴天,我们这个村子又像前天一样平静,像前天一样有秩序。昨天,它已经被很多人遗忘了,那村东婶开始卖豆腐,嘹亮的喊叫声让她被很多人围着割豆腐,她力求动作熟稔,看起来她已经很久都是一个人生活。

我们这些年轻人,该下地的下地,追姑娘的追姑娘,日子向前走着,没多少人理会以前。

我家旁边成了一片空地,这让我感到讶异寒冷。我紧锁眉头看着那里,阿羽对我说:“邻居婶儿要么走了,要么走了。”

我明白他的意思,第一个走是还活着,第二个走是生命走到尽头。我点点头,并说道:“挺突然,挺意外的。”

阿羽眯起眼睛审视起我:“什么时候开始的?”

我同样用审视的眼神看着他:“十二岁那年。”我不再瞒阿羽,其实我是不再瞒我自己,这些年来,我的记忆是一种积累,没有清空的概念,十二岁那年,养我的爷爷走后,我一个人生活,失去他我很痛苦,可是我就是忘不掉。我只能骗自己,将那个同其他村人一样的自己变强大,对于不快的、痛苦的事,消失的人,隔天就忘记。阿羽也是这样,他和我一样矛盾抓狂,却比我勇敢,至少他做了他想做的,就算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我问阿羽:“为什么我们会忘不了?”

阿羽说:“我们到底是人,有灵魂的人。”

后来,我的家也变成了空地。

我终于走到村子的尽头,那是一弯窄窄细细的水流,淌过绿油油的麦地。阿羽说,这条小水流一年四季都有,见到它就知道前方是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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