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婉儿的男人和女人们。

云归处 河图

上官婉儿剧照

提到初唐，提到武则天，提到唐中宗，提到太平公主，提到韦皇后，上官婉儿都是一个无法绕过的人物。

她亲眼见证着武则天登上权力的最顶峰；她成为唐中宗的昭容，成为他在政治上的得力助手；她游刃于太平公主、韦皇后、安乐公主间，如鱼得水。

这个还在襁褓中就惨遭家族灭门的女子，却凭着过人的才华与心智，在唐朝过得风生水起。

有人称赞她的文才，有人批评她的淫媚，有人对她推崇备至，有人对她施以冷眼。

而这一切，上官婉儿都一笑置之。

她只是一心一意地听从内心的号令，膜拜权力，驾驭权力，直到强大到足以令自己依靠，直到不再需要向任何人低头。

上官婉儿剧照

01

从贵族女到掖庭婢：命运给了你一手烂牌，一样可以把它打好

上官婉儿的祖父，就是大名鼎鼎的上官仪。

唐高宗时，上官仪已经做到了宰相、太子中舍人的位子。

在文学上，上官仪也是初唐标杆式的人物，绮错婉媚的“上官体”风行一时。

然而就是这样一位深得唐高宗信任的人物，却在麟德元年（664），倒了大霉。更准确地说，是被唐高宗给坑了。

唐高宗李治性情温软，同他的皇后，杀伐果断的武则天相比，处处落了下风。

在政治上，唐高宗更长久地被武则天压制，心中早就不满。

武则天、唐高宗剧照

这一年，武则天引道士入宫，行厌胜之术（巫术），被一宦官告发。

唐高宗趁着这次机会，连忙密召上官仪商议，欲废武则天。

上官仪也连连点头，说：“皇后专横，海内失望，应废黜以顺人心。”

高宗便命令上官仪起草废后诏书。

谁知消息走漏，被武则天知道，来向高宗讨要说法。

在气势逼人的武后面前，高宗又变回那个唯唯诺诺的男子。

不忍心废后，又怕惹来武后怨怒，高宗只好把黑锅都扣在上官仪头上。

“这都是上官仪教我的呀。”

可叹上官仪百口莫辩。

次年一月，武则天指使亲信诬陷上官仪勾结废太子李忠，图谋叛逆。

上官仪及其子上官庭芝一同被处死，而刚刚出生的上官婉儿和母亲郑氏，则被配没掖庭（唐朝时，宫女居住和犯罪官僚家属妇女配没入宫劳动之处）为奴。

上官仪剧照

从贵族女到掖庭婢，上官婉儿尚在襁褓中，懵懂无知，却不得不承受命运迎面而来的一记重击。

当命运发给了你一手烂牌，你是选择灰心丧气，得过且过，还是选择迎难而上，绝地反击？

上官婉儿选择了后者。

在掖庭，上官婉儿得到了很好的教育，在后宫的“文学馆”勤学不辍。

小小年纪，就已熟读四书五经，明晓政治吏事，成为掖庭有名的才女。

母亲郑氏教给了她一个最深刻的道理：当你还没有力量的时候，你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

当你强大起来的时候，所有的人都会为你让路，所有的机会都会向你光顾。

而很快，这个足以改变上官婉儿一生命运的机会，就要到来了。

上官婉儿剧照

02

与武则天“相爱相杀”的28年：权力让人变得冷酷，也变得强大

14岁时，上官婉儿绝妙的才情，终于传到了武则天的耳中。

爱才惜才的武则天，对这个姿容秀丽、才华横溢，而又性子沉稳的小女孩，很是欣赏。

她当即免除了上官婉儿的奴婢身份，留在身边，帮她掌管宫中诏令。

也许在上官婉儿身上，武则天依稀能看到自己少女时的身影。

那是14岁的武则天，进入后宫，成为了唐太宗的才人，获赐号“武媚”。

那时的她，也曾经烂漫天真。

命运早早地便被划定，只不自知。

武则天剧照

对上官婉儿而言，这个手握巨大权柄的女子，则几乎影响了她整整一生。

是武则天屠戮了她的家人，让她襁褓之间，再无祖父、父亲的疼爱，让她从衣食无忧的贵女，一朝间沦为低贱的奴仆。

可是，也是武则天，将这个少女从掖庭解救出来，赐她官职，予她荣耀。

武则天是那样强大的一个存在，她美丽聪明，杀伐果断，知谋略，懂权术，她把命运牢牢地握在自己手中。

她不独胜过所有的女子，她也胜过所有的男子。

这样的一个人，也是上官婉儿拼尽全力想要成为的人。

从公元677年，上官婉儿为武则天掌管宫中诏令，到公元705年，神龙政变，武则天被迫退位，上官婉儿在武则天身边足足28年。

所有的爱与恨，所有的敬佩与恐惧，都在其中交杂，连身处其中的上官婉儿自己，也看不分明。

上官婉儿与武则天剧照

公元690年，武则天登上帝位，改国号为周，成为中国历史上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女皇帝。

上官婉儿的地位也随之水涨船高。

然而不久后发生的一件事，却令武则天与上官婉儿之间险些决裂。（关于这段史实，历史并无明确记载，文中仅取其中一种说法）

据说，当时武则天最宠爱的男子叫薛怀义。

薛怀义仗着武皇的宠幸，为人傲慢，举止轻浮。

武则天为了给他一个教训，就故意冷落。上官婉儿却矫旨（假托帝王诏命），将前来拜见武则天的薛怀义关在宫门外。

薛怀义绝望之际，自焚于明堂。

薛怀义剧照

武则天震怒，本欲处死上官婉儿，但最终仍是怜惜她的才华，便只下令处以黥面（在脸上刺字、涂墨）之刑。

上官婉儿的脸上被刺了“忤旨”两个字，她以金银箔制成梅花遮饰，反而造就了一种新奇的妆容——梅花妆，宫中人都觉得这种妆容十分娇媚，纷纷效仿。

“伴君如伴虎”，虎口逃生的上官婉儿更加深刻地体味到了这点。

武皇不杀她，不是因为真的舍不得她，而是因为她还有用。

日日在权力诡谲中行走，人会变得冷酷，也会变得强大。而温情，是脆弱，也是软肋，是随时会致人于死命的东西。

上官婉儿懂得了，她也终于决心丢弃了。

从此以后，上官婉儿对武则天更加曲意逢迎，也更得欢心，眼看着权势日盛。

百司奏表，参决政务，上官婉儿俨然成为武皇朝廷上的第一人，被称为“巾帼宰相”。

上官婉儿剧照

说她聪明诡诈也好，说她工于心计也罢。

只是时时会想到张爱玲《倾城之恋》里的一句台词，范柳原对白流苏说：

“如果你认识从前的我，也许会原谅现在的我。”

03

从巾帼宰相到后宫嫔妃：所谓万丈深渊，下去也是前程万里

公元705年，神龙政变，武则天被逼退位，中宗李显复辟。

然而令人惊叹的是，作为武则天最得力助手的上官婉儿，不但没有受到任何处罚，反而还被中宗册封为昭容，专门掌管起草诏令，母亲郑氏也被拜为沛国夫人。

离开了武则天的上官婉儿，光芒更加耀眼。

上官婉儿剧照

唐中宗时，爱好风雅，常常举办诗会，从群臣应制诗歌中选出最佳。

而上官婉儿，永远是那群男子中间最光彩亮丽的一抹风景。

群臣都站在楼下，抬头望着上官婉儿翩跹的身姿，一步步登上彩楼。任她将诗歌品度点评，然后将落选的诗词从彩楼上一一抛下。

那是她一生中的高光时刻。

可是上官婉儿知道，仅仅这样还不够。

在男权统治为核心的时代，纵然她是尊贵的妃嫔，也依旧是柔弱的蒲柳，要依附着唐中宗而活。

一旦唐中宗这棵大树倒下，亦或唐中宗与她反目，她所有的权势也都将土崩瓦解。

她必须为自己找好退路。

她找到的是唐中宗的结发妻子——韦皇后，和她的女儿安乐公主。

韦皇后剧照

她劝说韦皇后，成为第二个武则天。

韦皇后也从来不是一个安分的女子，她对上官婉儿的示好照单全收，并向唐中宗提出了一系列请求：

如规定全国士民百姓一律为被父亲休弃的母亲服丧三年。规定天下百姓23岁才算成丁，59岁即可免除劳役。

这一系列制度的改易，获得了民众的拥戴，而这也是韦后为自己将来登上皇位所做的铺垫之一。

此后，上官婉儿又将武三思举荐给唐中宗。

在上官婉儿与韦皇后的大力扶持下，武三思愈发受到中宗重用。而曾经帮助中宗发动神龙政变的宰相张柬之等朝臣，则受到冷落，权力日渐被架空，最终被杀害。

武氏一族，渐渐崛起，成为上官婉儿培植的党羽。

武三思剧照

公元707年，太子李重俊不满武氏一族在朝堂上的权势熏天，率领左羽林大将军李多祚等三百人，发动重俊之变，诛杀了武三思、武崇训等十余人。

上官婉儿听到消息后，连忙逃到唐中宗和韦皇后跟前，说太子意欲谋反，要先杀婉儿，再杀陛下和皇后。

中宗听后大怒，一行人登上玄武门，然后命令右羽林将军刘景仁率领飞骑二千余人，围剿李重俊。

最终李重俊因寡不敌众，兵败被杀。

随着这一系列铲除异己的行为，上官婉儿荣宠更盛，祖父上官仪也得以平反。

公元710年，太平公主的权势渐渐盛大。

加之上官婉儿在立安乐公主为皇太女一事上，与中宗、韦后发生争议，这更加让上官婉儿下定决心，转而投奔太平公主。

太平公主剧照

这年六月初二，唐中宗李显突然驾崩，一时间各路势力都蠢蠢欲动。

韦皇后将朝政大权独揽，意欲夺位。

紧急之下，上官婉儿与太平公主连忙以先皇之名，起草了一份遗诏，立李重茂为皇太子，相王李旦辅政，并尊韦皇后为皇太后，垂帘听政。

谁知，宰相宗楚客等人擅自修改了诏书，并极力劝韦后效仿武则天。

临淄王李隆基得到这个消息后，与太平公主商议，先下手为强。

六月二十日，唐隆之变爆发，李隆基率领禁军攻入皇宫，将韦后、安乐公主等一干人都斩于刀下。

上官婉儿心中虽不安，却并不张皇失措。

她亲自执烛，率领宫人，大开宫门，迎接李隆基军队的到来。

她将与太平公主共同起草的遗诏拿给李隆基看，以证明彼此是同一阵线。

上官婉儿剧照

但上官婉儿这样的女子，聪明绝顶，将权术玩弄于指尖，即便是李隆基这样的男子，也是要怕的。

他怎肯为李唐政权留下这样的一个祸患？

他一声号令，一个风华绝代的才女就这样香消玉殒。

在她死去一年后，被复封为昭容，谥号惠文。开元初年，李隆基派人将上官婉儿的诗作收集起来，编成文集二十卷，并令张说作序。

即便是李隆基亲手结束了上官婉儿的性命，可是连他也不得不承认，上官婉儿这样的女子，世间有一，难能有二。

从贵族女，到掖庭婢；从巾帼宰相，到后宫嫔妃；从危机四伏的后宫，到风云诡谲的朝堂，步步为营，也步步惊心。

她花光了纯真，告别了温情，收获了权力，也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强大。

上官婉儿剧照

命运有时像深渊，不由分说地将你吞没。可是总有人不甘于被黑暗吞没，不甘于永远屈居谷底。

哪怕什么也不能逆转，他们也会用尽全力地去抗争，去努力。

像木心说的：所谓万丈深渊，下去也是前程万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