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首届“感恩父母 让爱传承”全国散文、诗歌有奖征文大赛孙吉艳作品

来生还做你女儿

孙吉艳（辽宁）

亲爱的爸爸：

您在天堂还好吗？

二十年了，多少次在梦里与你相见，你还是原来的样子，穿着那件带着补丁的灰色大衣，赶着一驾碾压岁月的马车，围着故乡一圈一圈的转。车慢悠悠行走在土路上，大老远的看见我，你会赶忙拽住缰绳，抱着鞭子从车上跳下来，从装着半袋干草的麻袋里摸出两个大大的红苹果，嘴里高声喊着“艳儿 艳儿，快过来，快过来呀”，我一溜烟的飞奔过去，接过苹果，笑容堆满了你瘦削的脸颊。

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无法抑制的思绪又飘回到了家乡的小山村，记忆定格在那一年：妈妈因脑出血去世了，您的天空塌了，那一年姐姐九岁，我四岁。从此，你又当爹又当妈，七十年代的农村还没有分田到户，每天天不亮你就起床为我们做好饭菜，然后就去下地做工了。 晚上，劳累了一天的你还要给我们洗衣做饭，有时在灯光下，你用粗糙的大手缝补我们玩耍弄破的衣裤，尽管你缝的针脚歪歪扭扭，可从来不让我们衣衫不整。每当下雨天队里开会时，你怀里抱着一个，手里牵着一个走在去往村部的路上，这画面很长时间是村里一道特殊的风景。好心人都劝你再成一个家，你总是说，没娘的孩子本来就够可怜的了,我这当爹的再给孩子们找个后妈,就更亏欠孩子了，也对不住她们死去的娘，挺一挺把孩子们拉扯大就好了。就这样，你用一双勤劳的手起早贪黑在田里劳作，你用坚强的脊梁撑起风雨飘摇的家。

我六岁那年的秋收时节,你在很远的山地里收割黄豆，天黑时才运回队里。我一个人在家玩腻了，竟然走了十多里山路找到了你，你没有责骂我，却用强壮的胳膊紧紧把我搂进了怀里。收工回家时，想到天黑山路崎岖难走怕出意外，你用绳子把我绑在你后背上，小心翼翼赶着马车，满满一车带着秸秆的黄豆，在山路上左右摇晃，骡马被牛虻叮咬,突然间马失前蹄，车身迅疾倾翻，你背着我纵身一跃，我们稳稳落地的同时马车翻了，那一瞬间，你宽阔的脊梁给了我温暖，更给了我强大的安全感……

记得那年，你被评上县里的劳动模范,胸前戴着大红花,还有令人羡慕的奖品——上海牌手表。那个年代这样的表，凭借专用购表票也很难买到,你满怀喜悦,我知道奖品令你开心，荣誉更让你自豪。回来时，你一个劲儿说自己没文化，人家让上台讲话,自己说的都是直白的大实话,就希望我能努力读书。我上高中时的一个冬天，你到县城给我送生活费,零下三十多度的严寒,你一路赶来，眉毛、胡子上都结了冰,我攥着带着你体温的钱,连忙转身，不让你看见涌出的泪水。那一刻，我知道自己无以回报,唯有用心读书。当我考上大学的喜讯传来时，你还没进家门就得知了,一路上你高兴得合不拢嘴,把手中的鞭子甩的啪啪响,就连马儿也感受到了你的喜悦,飞奔着载你回家。乡亲们也来祝贺,我朴实无华的老父亲啊!那一刻，你的脸上写满了骄傲与幸福！

我就要到千里之外去读书了,你不放心从未出过远门的我,一路护送到秦皇岛。你回来的时候，下着小雨,你刚上汽车，我的泪水奔涌而出，我站在雨中望着渐渐远去的汽车，任泪水混着雨水恣意横流。我知道从此我就成了候鸟飞来飞去了，你和姐姐在家乡，劳作之余，和你的两个外孙享享天伦之乐。

1993年11月，在我婚礼庆典上，当我向亲人致答谢辞时，一向坚强的你，眼中含满了泪花，亲爱的爸爸，那一刻，我终于明白，这么多年你给了我完整的爱，一定是牺牲了什么。是的，你牺牲了自己的幸福，性格粗犷的你，中年丧妻，独自一人拉扯两个幼小的孩子，怕孩子受委屈，宁肯自己不再婚，供孩子读书，盼孩子长大成人，这其中的艰辛、隐忍非常人能及。看着孩子有了归宿，你流下了欣慰、喜悦的泪水。

后来，我把你接到了城里，满心希望你在我身边享享清福。没过半个月，你就吵着要回家，说你不习惯城里的生活，没有熟悉的老伙计，说你离不开家乡的土地，梦里都是家乡的山山水水。于是，你又回到了姐姐身边，我就常常回家看你。你渐渐老迈了，我害怕那一天到来,多想你活到100岁,然而那一天还是来了。

您弥留之际，我守护了您八天八夜，看着你一天天颓败的身体，我心如刀割，那是一种无法力挽狂澜的无奈；一种心灵深处的绝望，眼见你气若游丝慢慢停止了呼吸。我含着泪为你穿上寿衣，抚摸你渐渐变冷的双手，猛然惊醒：我亲爱的爸爸走了；我善良、豁达的爸爸走了；我刚强、坚韧的爸爸走了；我伟大又平凡的爸爸永远的走了。魂已断，人已远，清目血泪含……

亲爱的爸爸，如果有来生，我还想做你的女儿，让我们再续父女情缘，那时，请您一定给女儿机会，让我好好孝敬您，真正做一回您贴心的小棉袄。

【作者简介】孙吉艳，女，笔名茶可醉人，供职于辽宁省抚顺市新冶钢材经销有限公司。一个梦想当老师却做了30年财务工作的人；一个喜欢在喧嚣时代，躲在安静的角落，捧一本载满人间烟火的书籍之人；一个想用文字记录生活，温暖余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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