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纪事（13）—— “登天垴”感怀

适逢重阳佳节，登上家乡的“登天垴”，心中颇有感慨。

“登天垴”是老家村落西边的一座山峰，高峻突兀，耸入云天，周边坡势陡峭，满山酸枣棵子盘根错节，上山的道路的确如“登天”之难。老辈人以“登天垴”冠名，名副其实。

在童年的记忆中，登天垴是一个充满梦想的地方。少不更事时，认为“登天垴”就是登天的云梯，从登天垴上可以上到天上，去摘星星，够月亮，跟着齐天大圣去偷吃仙桃和人参果。

听大人们讲《牛郎织女》的故事，讲《七仙女下凡》的传说，只怪牛郎愚笨，为什么非要等什么仙鹊搭桥，何不直接从登天垴登上云天，去与织女相会；抱怨董永呆傻，为什么不从登天垴直达天堂，去把七仙女接回。

抱着对天堂的奇妙幻想，孩子们最爱做的事情就是上登天垴，爬过直上直下的山坡，钻过荆棘丛生的小路，登上山峰的顶端，然而既没有摘到星星，更没有够到月亮，只是发现头顶上的天仍然是很高很高，常常是刮破了衣服，扎一身葛针，甚至跌破膝盖，流一滩鲜血，最终摊上大人一顿痛骂。

然而，终究禁不住那“登天”的梦的诱惑，过不了几天，照样还要去爬那充满梦想的登天垴。

那高入云天的登天垴，曾经是我心中的“安全岛”。小时候，我非常胆小，遇到大雨滂沱的日子，山洪从沟沟岔岔奔泻而下，村前的那条河里水位暴涨，会淹没岸边的道路和田野。

每每这时，我总担心大雨一直不停地下，河水是否会淹没村庄，淹没大地，我们该躲到哪里去？看着我愁眉苦脸的样子，奶奶笑了笑，说：“傻孩子，怕什么，我们可以到登天垴上去啊！”

我说：“那登天垴如果也被水淹了呢？”于是，奶奶给我讲了这样一个故事：登天垴上有一头神奇的牤牛，平时人们看不到它，从前遇到洪水泛滥、黄河漂天的时候，全村的人就会躲到登天垴上去，眼见得铺天盖地的洪水将要涨到山顶上的时候，只要人们大声呼喊“牤牛牤牛长长，牤牛牤牛长长”，这神牛就会显灵，登天垴就会不断地长高，洪水永远不会淹没山顶。

当然，无论下多大的雨，洪水只是在河道里肆虐，从来也没有淹没山岗，登天垴上的牤牛从来也不未显灵，我的担忧只是“杞人忧天”。

登天垴下的山坡曾经是很好的“晒场”。过去，红薯是主要的粮食作物，秋天刨了红薯，要擦成片，晒成山药干。

登天垴靠村一面的山坡，向阳通风，又都是硬实的山根，许多地方很少有野草或灌木生长，略微清理一下就是晒红薯干的好地方。家里的房顶晒不下，各家各户就在这山根坡上开除了一片一片的“晒场”。

我们家的红薯也运到这里来晒，爸爸把红薯一担担挑上山来，妈妈用专用的擦板擦成薄片，我把红薯片整整齐齐地摆到山坡上，晒上三天两天，红薯片变成了山药干，一家人再一片片捡进篮子，就可以运回家中长期保存了。

晒红薯的时候，登天垴下诺达一面山坡，一大片一大片，白花花的，从山下远远望去，是一道壮丽的景观。

悠悠几十年，弹指一挥间。时至今日，我已到花甲之年，登天垴的故事与那个曾经的孩提时代都已经成为遥远的过去。

时过境迁，今天的登天垴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山坡上略微缓一点的地方，都被挖成了房基，盖上了房屋，层层叠叠，一直盖到了接近山顶的地方。

有一条可以通小型农用车的盘山道路，七拐八拐，通到了每一户人家的房前或者屋后。即使山顶处，也被开垦出来，栽种了板栗和大枣，有几棵柏树长得青葱茂盛，绽放着生命的活力。

站在登天垴上，鸟瞰整个村落，楼舍街巷扑入视野。村子较几十年前膨胀了许多，四周的坡坡梁梁昔日曾经是闲置的荒坡，现在矗立起了一座座崭新的宅院，且大多都是钢筋水泥红砖建筑，将土石结构的老屋老院裹在了村子的中间，新旧两重天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登天垴西边的一条沟，原来是不曾有人居住的，现在也到处都是新盖的院落，有的还起了二层的楼房。我不由地暗自感叹，家乡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不变的是这登天垴上的灿灿阳光和瑟瑟秋风。

追昔抚今，触目驰怀，我心中升腾着一个美好的愿望，在这个变化着的时代，我愿我的家乡越变越美丽，我愿我的父老乡亲能够走出一条“登天”的幸福之路。

作者简介：青山依旧，本名郝永渠，河北省邢台县人，大学学历，中学高级教师，国家级骨干教师，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高级家庭教育指导师，原邢台县浆水中学校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