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锦源:一路走来
我在长大,哪里山多、雨少,路难走。我就是从大山里走出的。
小时候,我就在人拉的平板车上长大的,到了夏天,满车的苍蝇叮在油腻腻的车把上,在我周围飞来飞去,怎么赶也赶不走。
遇到下雨天,只好蜷缩在打了补丁的雨布里,冷的瑟瑟发抖,母亲总是用她温暖的胸膛抱着我。
天晴的早晨是我记忆中最美好的时光,母亲拉着车,我躺在里面,听着远处的鸡鸣狗叫,看着林间的晨雾。
记忆中的生活,虽清贫却别样温暖。一年中能碰上吃肉的日子,是在富人的坟地里,别人丢弃的祭祀完的鱼肉是我们吃过最好吃的。
当我到了该上学的时候,冬春差不多要五点半起来打着灯沿着悬崖旁的小路去学校,晚上又得摸黑回来,遥远的路上空空无人,只有片片群山与孤矮的坟,凄凉,恐惧,孤独。猫头鹰的凄厉的叫声,至今还停留在梦中。
山里电压也不行,灯是昏黄的日光灯,灯下照不出影子的那种,看书需要煤油灯照着才能看得清。
夏秋每周末回家先要去帮奶奶打猪草,背篓又大又重,背在肩上走几十米就要休息一下,最希望有人帮我提一下,最终还是没有人,再加上我腿上本来就有伤,背上重物走起来跟针扎一样难受。
人情冷暖,让人痛苦与无奈,贫穷往往让人失去希望。
初中前的主要经济来源是养羊,白天抓蝎子夜里抓泥鳅、周末割很多很多的草,够黄牛1周需要。冬天帮村里人掰玉米,把别人不要的玉米秸秆,运回家用铡刀截成细小的段,储备1个冬天和春天的草料。把黄牛租给需要的人,赚些租金。小牛仔长大了用来换钱。那些年里,方圆十公里的山岭和池塘都被我用脚测量过无数次。
家徒四壁,在煤油灯下写作业或者读书都是晚上最开心的事。如果下雨,保留节目就是用竹笋壳塞瓦缝防漏雨。
人后的苦尚且还能克服,人前的尊严却无比脆弱。上课的时候,因拖欠学费而经常被老师叫出教室约谈。雨天湿漉着上课,屁股后面说不定还是泥。夏天光着脚走在滚烫的路上。冬天穿着破旧衣服打着寒颤穿过那条长长的过道领作业本。这些都可能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如果不是考试后常能从主席台领奖金,顺便能贴一墙奖状满足最后的虚荣心,我可能早已放弃。
然而现在,我已经远离又脏又冷又孤独的大山生活,在城市中生活了好几年。理想不伟大,只愿年过半百,归来仍是少年,希望还有机会重新认识这个世界,不辜负这一生吃过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