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 三爷和五红(二)
(朗读者:赵朋)
五红在三爷家里吃了饭走后,三爷的老妈问儿子:“儿子,我瞅着这五红越来越顺眼,要不,你揍把五红给娶喽?”
三爷听了哈哈大笑说:“妈,你现在又看上五红咧,你以为你儿子是个啥,想娶谁就娶谁是咋儿的?”
“我看你俩挺好的(die)啊。这五红也老大不小的(die)咧。”唉,老太太叹了一口气说:“连老屁揍快当爸了,你还不抓点紧!”
每次老太太叨叨这事儿的时候,三爷的反应让老太太感觉都是消极应付,没想到这次三爷却对他老妈说:“抓紧,抓紧,等哪天我带个让你称心的大闺女来让你看看!”三爷的这番话,听得老太太是心花怒放。对儿子,跟小六儿那时候,老太太是纠结;大地震小六儿没了的时候,老太太是担心。而今天,老太太有了云开日出的感觉,她高兴地对三爷说:“这才是我的好儿子!”
第二天早晨,五红刚刚从被窝儿里钻出来,小凤又来了。进得屋来小凤就嚷嚷:“自己抱着枕头还睡懒觉儿?箱子里没藏着人吧?”
“大早起的(die)你吃错了药吧,进屋揍胡嘞嘞!”五红一边叠被子一边说小凤:“你说揍你这泼了劲儿,将来谁敢要你!”
“还将来揍啥,现在揍有人儿要!”小凤说着,拿出烟,利索地用打火机点上,说:“上回跟你说的事儿,你着急麻慌(匆匆忙忙)的揍走咧,也没管我的事儿。你不说有空儿见见操德守吗?”
“你咋儿还抽上咧?他还缠着你呢(nie,轻声)?”
“烦呢。何以解忧,唯有抽烟。”小凤吐了一口烟说:“缠着。这放假咧,更是天天儿骚扰我!”
“这个操德守对你够痴情的啊,跟你没完没了的!”五红逗小凤说。
“是痴情。”小凤紧嗫了两口,扔了烟屁说:“前一阵子看了《追捕》《望乡》后更痴情咧,跟打了鸡血似的,上课都不老实。班长管他,他还跟人家打起来咧!”
“真的呀?”
“我揍啥糊弄你啊。两个人打得血哧糊啦的。操性挨了个记过处分。班长没受处分他还不服气,下学(xiao,二声)咧他还跟斗鸡似的招呗……好在是放假咧,要不还知不道惹出啥事来呢(nie,轻声)”小凤爆豆似的说着。
“你们班主任呢,管不了他啊?”
“还班主任呢,连校长的话他揍不听。”
“那他听谁的呢?”五红一边刷牙一边问。
“他说他揍听我的。只要我跟了他依了他,他揍不折腾咧!”
“那你就跟了他依了他呗。”
“你倒是大方,我不是你亲妹妹吧?”小凤说到这儿,突然感到自己说吐噜了嘴,不好意思地说:“我不是那个意思啊,你揍是我的亲姐。揍他那操性,我才不跟他好呢。中咧,我也不说咧。姐,你还见他吗?”
“见。他现在在家吗?”
“应该在吧。”
“那咱们走。”
五红的家距离操德守的家也就三里多地,姐俩不快不慢七弯八拐用了不到二十分钟就来到了操德守家的院门口。他的家离学校倒是近,也就几百米,站在院门口就能看到高坡儿上的教室。院门儿开着,小凤径直去敲房门。
“谁啊?”里面是一个半大孩子的声音。
小凤呶了呶嘴,小声儿地对五红说:“是他。”五红点了点头,示意小凤说话。小凤连忙说:“是我,开门!”
“等,等一会儿。”里面传来叽里咕噜的动静:“妈的,咋儿这么早揍堵被窝来咧!”
操德守披着棉衣、穿着裤衩打开门,门里门外的人都惊呆了。
让门外这姐俩没想到的是,屋里是一男一女。那炕上的女孩儿也就十五六岁,披头散发,赤身裸体,不紧不慢地在穿衣服。
让操德守没想到的是,小凤这么早来敲门,身后还站着一位俊俏的成年女人。
“是你啊。啥事进屋说吧。”操德守目不转睛地盯着小凤说。
“不咧。你们接着睡觉吧。”小凤看了操德守一眼,看了五红一眼,对五红说:“姐,咱们走。”
“哎,哎……你别走啊,小凤儿!”
“就你这屋,我们能进吗?”小凤头也不回,拽着五红就走。
“小凤儿,我,我不揍是跟她玩玩儿吗!”操德守一边说着跑出来往回拽五红。这空儿,那女孩已经穿好衣服,听了操德守话一边往屋外走一边笑着说:“你他妈真本事,连他妈的老女人都泡,你个养汉的儿子!”
操德守好像没有听到那位女孩儿的话,而是生拉硬扯地把小凤拽进了屋内。五红也跟着进了屋。屋内的环境比小凤跟老师来的时候四置多了。家俱擦得干干净净,小物件摆得也是整齐有序,只是那被褥还摊在炕上,枕头旁放着一本《生理卫生》。
开水没了,操德守从瓷壶里倒了两杯凉白开说:“喝水,喝水。”便去叠那被褥,指着腾出的地儿说:“坐,坐。”小凤拉着五红一屁股坐在炕上,也不说话。叠完被褥,操德守挠着脑皮有些不好意思地对小凤说:“咋儿这寸呢,揍这一回揍让你赶上咧!”
“啥寸不寸的,我跟我姐这次来,就是当着我姐的面儿告诉你,你以后别再纠缠我!”小凤噘着嘴说。操德守快速地瞥了五红一眼,小声儿说:“这是咱俩的事儿,咋儿还带你姐来咧,至于吗!”
“咋不至于。本来我揍看不上你,你还到处鹐的,你说你是个啥玩意儿?”小凤说到这儿,拽着五红就要走:“我带我姐来,今儿个把话也说清楚咧,你要是再招呗儿我,我揍把你跟人家睡觉的事儿,跟学校抖了喽!”
“你抖了喽倒没啥。我揍是稀罕你……”
进了屋来一直没有说话的五红。上次小凤跟她说了操德守的事情后,她就想,这应当是个怎样的孩子,这个孩子是个怎样的状态呢。失去了家人尤其是父母,对生活丧失了希望?失去了方向,开始破罐破摔?还是像离了群的小鹰,任性地寂寞地乱飞呢?今天,当她看到操德守、那个女孩和屋里的一切,她默默地问自己:如果自己就是眼前这个男孩,自己又会是什么样子呢?她从操德守见到小凤开始到现在的态度,感觉这个孩子的心底并没有太恶的迹象,但又感觉他在是非的分界钱上,在没有意志地左右摇摆。
五红突然问:“德守,唐山这片儿土上,你还有亲戚吗?”
听到五红的突然发问,操德守楞了一下,说:“没,没有。咋儿咧?”
“你说你稀罕小凤。”五红故意避开不谈那个女孩,却问到:“你稀罕小凤啥?”
“稀罕揍是稀罕。没啥。”操德守不敢看五红。
“稀罕揍是陪你玩儿,陪你……”五红把“陪你睡觉”又咽了回去,说:“你稀罕小凤,将来要娶她,要过日子,要生孩子。”五红说到这儿停顿了一会儿,接着说:“你想过没有,你现在已经十六七岁了,就这么疯,这么玩儿,到时候你能支撑起一个家吗?”
“姐,你跟他说这些个揍啥,我又不稀罕他!”小凤听了五红的话,急急地插话说:“揍他这个操性,他也就找个野鸡啥的!”小凤的话已经很刺激人了,可操德守还是低着头静静地听着,不反驳,也不插话。五红没有接小凤的话,而是继续说着:“德守啊,要是你妈活着,她愿意看到你现在这么吊儿郎当的吗?”
当操德守听到“妈”这个字儿,站起身来抽泣着,双手扶在荆巴墙上“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这个少年的哭声,哭的是歇斯底里,哭的是山崩地裂,又像是决了堤的洪水。小凤被这哭声惊呆了。而五红听了这哭声,却听懂了这个少年心中的悲怆与对母亲深深的思念,还有大地震中那个十一二岁孩子对未来的恐惧。
五红慢慢地站起来,走到操德守的近前,一只手轻轻地抚在了操德守的肩上,轻声地说:“德守,别哭了。前边的路没有那么害怕!”操德守听到五红的话,突然停止了哭声,他擦了擦眼泪和鼻涕,转过身来,瞪大了眼睛惊奇地望着五红,然后垂下眼帘低声说:“姐,你咋儿啥都知道!”
五红苦笑了一下说:“唉,我的老爸老妈和亲人,也都没了。”
操德守默默地点了点头。
五红充满爱惜地对操德守说:“德守,从现在开始我揍是你姐,小凤揍是你妹妹,你不能再欺负小凤咧。啊?”
操德守默默地点了点头。
“还有,你一定要好好学习,一定要有出息,一定要给姐争气。”五红说着,掏出身上仅有的二十快钱塞在操德守手里,说:“看你瘦的,自己买点吃的,买点书本,有啥事儿你可以跟我和小凤说,可别瞎折腾咧!”
操德守握着手里的钱,默默地深深地点了点头,泪水又一次流了下来,静静的,像清澈见底的小溪。他抬起头来,一双无邪的眼睛望着五红说:“姐,我要是再瞎折腾,我揍不是人!”
—— 未完待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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