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天地 | 刘刚:外公的金扁担
外公的金扁担
文 | 刘刚
我出生后不久,外公就过世了。关于他的事,我多半是从父母口中知晓的。
外公是上个世纪初出生的人。他所在的湾大、田肥、地主多。但外公自幼贫苦,家里无田无地还无房,目不识丁,靠给地主打短工生活,地主家的牛棚就是外公的家。不要说金银,就是铜板也看得不多。但解放后,作为雇农的外公,却翻身做主人,住进了地主的宅院,地主则住进了牛棚。听说宅院原来是“连五转七”的(五间主屋,两间厢房,共七间),外公住进后一方面嫌宅院大了一点,另一方面手头也缺钱用,就拆掉了两间主屋,卖掉了拆下的木料,宅院就变成了“连三转五”(三间主屋,两间厢房,共五间)了。
在我的记忆中,外公的宅院很大。主屋长十四、五米,有三大间,东西各有一间大厢房,中间一个大天井,有专门的排水系统,前门是一个大牌楼,中间还有回廊。小时候最爱干的事,就是和表哥一起站在回廊中,看暴雨落进天井时形成的雨帘。
宅院很阔、很特别。整个宅子青砖碧瓦,与周围的泥巴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简直是鹤立鸡群。在我的记忆中,外公的宅院是我看到的最早砖屋。我家虽然是富农,但住的还是土坯房。内部则是雕梁画栋,四季屏风。和黄山的宏村、云南的古民居并无二致。可惜的是文革时期,我二舅伯响应除“四旧”的号召,把牌楼上的龙凤图案砸了,梁栋上的雕刻铲了,屏风上的金粉刮了,古旧的家具烧了。到了1996年,我大舅伯改造房子时才把宅子拆掉,要不然配合“程台夜月”、“北泾渔歌”等风景,还真可能开发成一处旅游景点哩。
外公住进地主的宅子后,从放杂货的厢房中里,翻出了一个1米多长的金属条,黄黄的,而且还有一定的硬度。外公也没在意,认为那只是一个“铜条”。当时我年幼的两个舅伯觉得这个“铜条”挺好玩,哥俩就把它做了一条抬水的扁担。只是用的时候爱发弯。
有一天,外公所在的村里来了一个收“荒货”的,是黄陂人,经常走村串户收废铜烂铁。他看到这条“铜扁担”后,就软磨硬泡以铜的价钱给换走了。至于是拿多少钱换的,我问过我母亲、舅伯和老俵们,他们总是语焉不详,讪讪的样子。以前我们老家有个说法,叫“黄孝不分家”,黄陂和孝感田连着田、村连着村、联姻的多,人员走动频繁。我的祖母就是黄陂的。那个黄陂收“荒货”的回去后,就再也没有来过孝感这边了。后来,据黄陂那边的人走亲戚过来说,他从孝感这边用铜的价钱换了一条“金扁担”,一下子发了家。外公听到这个消息后,真是悔青了肠子。十里八村的乡亲知道后,就给外公取了一个侮辱性的绰号叫“铜货”。
外公深知自己的亏吃在没有文化上,就痛下决心培养我大舅伯。于是,就到我们老家唯一的一所学校,跟校长磨了两天,才最终让大舅伯走进了学堂(后来这个小学堂培养了100多名博士教授,据说湖北同济医科大,就有10多名教授来自这所学校)。没有钱交学费,外公就为学校做校工打杂抵学费。后来,大舅伯也当上了老师,教书育人,桃李满天下,在村里、乡里也享有一定的声誉。大舅伯更不忘对自家孩子谆谆教诲,大表哥在他的教育下,如今成为了天安集团的老总。而那个收“荒货”的黄陂人,虽然用小聪明占了大便宜,但却内心却惶惶不安,由心病发展成重疾,不几年就撒手人寰了。而他的后代,仗着父亲留下的不义之财,养成了好逸恶劳的习惯,很快,家业败落,风光不再——这正应了一句老话: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 关于作者 -
刘刚,男,湖北省孝感市孝南区委组织部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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