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连载:上课铃声(十一) | 作者:关海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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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都是自行车惹的祸

和孩子们在一起,不曾觉得会老去,而岁月无情!人生已燃尽大半,四十年的从教生涯,当初意气风发的小伙子已是两鬓苍苍,经历也许是漫长的,回首却是弹指一挥间,虽一辈子碌碌无为,默默无闻,却从未后悔过。
——摘自郑老师日记
落叶,残菊,小雨。初冬的天气并没有寒意,只是雨断断续续下了几天,有些阴冷。郑老师照样起的很早,小雨滴滴嗒嗒下了一夜,这会儿倒停了下来,郑老师吃过早饭,穿上有点发白的棉布大衣,推出自行车。快走到学校时,李向鑫和潘小为一边跑一边叫:“郑——老——师。”郑老师会心的笑了笑:“这俩孩子。”他们两个赶上郑老师,二话不说推着郑老师的自行车就跑,这是他们和郑老师标准的打招呼方式,还给配上摩托车发动机的声音,越推越快,小皮靴踩的路上水凹里的水四溅。全然不顾弄湿了裤腿。郑老师也大声说:“慢点儿!慢点儿!到站了。”他们还是推着傻跑,郑老师的车又没有刹车,真个就给推过了学校。郑老师急忙说:“过了!过了!”他们一直推到北街才停下来!郑老师停住车:“你两个淘气鬼,看推到哪里了,回去!”
李向鑫调皮一乐:“没事儿,郑老师,又不费您的汽油!”
“不费油你们打算把我推到北京不成!”
潘小为接着说:“把您老推到北京,我和三金说不定推出个基尼斯记录呢!”
李向鑫也打趣说:“郑老师,要不我们试试。”
“试你个头!你俩是要把我这老骨头推散架啊。转弯回去。”
郑老师把自行车掉过头来。并对李向鑫说:“你俩不能在后面推车了。”郑老师又骑上自行车往回走,他们偷笑着一边一个推着就跑。郑老师也没办法,只有大喊:“慢点儿!慢点儿!”他们还是推得“呜呜”挂风!郑老师着急地说:“停!过了!过了。”两个人又故意把郑老师的车子推到了南街。李向鑫、潘小为也累坏了。他们两个蹲在地上喘气。郑老师佯怒道:“好小子,这是拿我这个老头子闹着玩啊,这次我推着车走。”郑老师怕他们再推车,路上有小水坑,路又滑,很不安全,于是郑老师推车子步行。李向鑫好像很有礼貌,给郑老师说:“郑老师,让我替你推着。”从郑老师手里把车要了过来,他打算骑一下!郑老师的车是老式自行车,有点儿高,李向鑫上了两次都差点摔倒,郑老师不让他再骑。李向鑫就推着车子跑起来!
前面一个女生穿着白色帆布鞋,白色夹克小袄,背着书包,纤纤弱弱,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把自己的鞋子弄上了泥。正是六年级学生何映雪,大家都叫她“小魔仙”。动漫一样的女孩子。以前和李向鑫是同桌,特爱哭,因为她李向鑫没少被夏老师批评,有些还是欲加之罪,还好李向鑫大度,不和她计较,李向鑫很不看好这个女生。
李向鑫只顾推车疯跑,然后猛的让车子转弯,玩起了漂移,自行车后轮擦起的水花溅到了何映雪的腿上和鞋子上。何映雪“啊”的一声。“李向鑫,你……”李向鑫玩的高兴,听见有人叫他才停下来。“何映雪你怎么在这里?”何映雪一边用手擦鞋子上的泥点儿,一边抹眼泪说:“又不是你家的路。”李向鑫预感可能又闯祸了。他急忙把车子推给潘小为。从书包里掏出一个本子,扯了几张白纸,跑着来给何映雪擦鞋子上的泥水,以免她到夏老师那里告个状什么的。忙中出乱,李向鑫脚一滑,一条腿跪在地上,他到没大事儿,就膝盖沾了些水,关键他的一只手正好推在弯腰擦鞋子的何映雪的身上。李向鑫赶紧起来,只顾“哎呀哎呀”用手揉膝盖。忽然听到何映雪大哭起来:“李向鑫——你……”这时李向鑫才发现何映雪侧坐在路上的一个小水凹里。他傻傻的看着自己的杰作。
郑老师也疾步走到跟前。“相鑫,快把映雪扶起来。”李向鑫才回过神来。和郑老师一起搀起何映雪。何映雪“哇哇”哭着说:“李向鑫,你是故意的。”李向鑫张着嘴说不出话来。郑老师也数落起李向鑫毛手毛脚。何映雪哭着回家换衣服去了。李向鑫还想解释点什么。但他终究没说出一个字。

第三十二章

和妈妈的约定

校园永远是青色的,永远充满着阳光,悠扬的歌声,朗朗的读书声,纯真的笑脸……这是一段无忧无虑的时光,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年龄,不会关心花开花谢,不会感伤月圆月缺,简单的哭,简单的笑。一切一切都是那样纯净、美好。
一连几天的小雨,满校园的泥宁并没有影响校园的喧闹,好像还增添些许乐趣。夏老师喜欢看孩子们快乐玩耍的画面,只要不影响孩子安全,他们做什么都不会被制止,所以孩子们在夏老师面前很放的开,夏老师也总是带着相机,以抓拍一些美好瞬间。孩子们也喜欢拍照,时不时在镜头面前摆个pose,夏雨举起相机按下快门,给孩子们说:“好了!”他们就围上来趴在相机上看看拍的怎么样,然后跑开了。孩子成了夏雨的模特,而夏雨就是这群孩子的“御用摄影师”。望着纯美的笑脸,夏老师思索在给孩子们知识的同时,还应给他们些什么呢?希望未来的他们是一群阳光、自信、坚毅、进取、心中有爱的孩子。
又是一夜北风,清早起来,雪已很厚,还在下着,可能半夜就开始下了,今天的校园里更热闹,六年级的男生和女生互相投着雪球。何映雪则安静的在乒乓球案上堆着雪人,身边的喧哗丝毫没有影响到她,嘴角挂着浅浅的微笑,精心雕琢着每一个雪人,这个好像从童话里走出来的女孩子,正如她名字一样,有着雪一样的纯净,双眸清澈,凝神望着手挽手的三个雪人,这组雪人应该是幸福的一家,中间的那个是孩子。两边是爸爸妈妈,风吹散了小姑娘的头发,擦过脸颊,却掩盖不了甜美的微笑,何映雪解下自己的红领巾给“雪人妈妈”围上。此刻的她正沉浸在一个美好的童话里。而她和她的小雪人嫣然成了别人眼里的童话。
何映雪四岁的时候,爸爸妈妈就外出打工,妈妈告诉她那是个很远很远的地方,要坐好几天的火车才能走到,从那年起,爸爸妈妈每到年末才能回家团聚,过完年,便又踏上北去的列车,每次离去,何映雪总是抱住妈妈哭着不让离去,妈妈也不忍心把四岁的映雪放在家里,但生活的重担无法让这个艰辛的家庭留恋应有的温存。他们像千千万万的普通农民工一样,毅然暂时搁舍下亲情,奔波他乡,他们愿意用自己的辛苦换取未来孩子的辛福。妈妈把映雪交给奶奶,背上行囊和爸爸再次奔赴那个遥远的地方,何映雪不停的挣扎哭喊着妈妈!妈妈也含泪一步一回头。映雪看着妈妈渐渐走远。哭着大喊:“妈妈,你什么时候回来!”妈妈强忍悲恸说:“等再下雪的时候,妈妈就回来!”直到看不见妈妈的背影,映雪才恋恋不舍的和奶奶回去!何映雪就天天盼着下雪。她相信一下雪,妈妈就会回来,前些年妈妈也坚守着这个约定,每年一下大雪,工地上的活儿没法做,妈妈总是想办法先回家。
转眼何映雪上了六年级,她也两年没有见到爸爸妈妈,每次和妈妈通电话,总有泪水在眼睛里打转,挂掉电话泪水真个就落了下来。去年那个冬天,感觉特别冷,星期六晚上,何映雪写完作业,问奶奶:“明天会下雪吗?”奶奶抚摸着她的头说:“想妈妈了吧!”何映雪点点头。早上,何映雪和奶奶一同起床,推开门,真的下雪了。
她高兴的给奶奶说:“奶奶!下雪了!”
奶奶乐呵呵的说:“傻丫头,奶奶知道了。”
“奶奶!你说妈妈会回来吗?”
奶奶说:“给妈妈打个电话吧!”
每个周日妈妈都会按时给家里打电话,这次主动给妈妈打电话竟有些激动,电话那头儿很长的“嘟嘟”声,却没有人接。何映雪失望的放下电话,奶奶安慰说:“妈妈正忙着呢!说不定一会儿就打来了。”何映雪点点头说:“奶奶,你会堆雪人吗?”一句话把奶奶逗乐了。“给你说小雪,奶奶堆的雪人好着哩。吃过饭,让你爷爷也来帮忙。他堆的'雪老虎’可像了。”
吃过早饭,祖孙三人就在院子里忙活,奶奶负责打扫,爷爷正在堆的是一个“雪老虎”。映雪好像堆的是三个牵着手的小雪人,然后让爷爷看,爷爷笑弯了腰。映雪也跟着“咯咯”的笑,爷爷指点着她进行修正,终于有点模样了。照着样子映雪又做了一组雪人,比刚才的好多了,就这样,小小的园子里矗立了好几个雪人。
到了晚上,映雪一直惦记着妈妈的电话,直到九点妈妈才打过来,那时何映雪已经睡着,奶奶接的电话,妈妈说过两天要换工地,可能今年让看守新工地,过年回不去了,给爸妈和映雪快递回家几件棉衣,希望二老查收。并给奶奶说不要叫醒小雪了。有空还会打的。第二天醒来,何映雪一睁眼就说:“奶奶,我梦见妈妈了。”奶奶也笑了。
那个冬天下了几次雪,每次下雪何映雪都有所期待,直到过年也没见妈妈回来,除夕傍晚。妈妈给家里打电话。何映雪好像一下子长大了,她跟妈妈说:“爸爸妈妈,你们安心工作吧,注意身体,保重自己,我和爷爷奶奶在家很好,不用担心我们。”电话那端沉默了,好久妈妈才说:“我们的小雪长大了。”挂了电话,何映雪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笑着给奶奶说:“奶奶,我们去街里看烟花吧。”
热闹的大街。烟花正艳,何映雪望着多彩的天空。竟有了一丝伤感。每枚烟花倾尽一生,怒力绽放,却只有一瞬间的美丽。“妈妈你看到烟花了吗?”虽然妈妈失约了,但她还是喜欢下雪,喜欢堆一组手挽手的雪人。

第三十三章

易擦油彩笔

冬!已驻足,空旷无际的原野,已无往日颜色,白杨的树枝纵横交错,擎向天空,更显高大挺拔。举目四望,天苍苍,野茫茫。
校园里还算有点青色,塔松和女贞树努力奉献着自己的绿意,孩子们绚丽多彩的衣服,也给这个冬日添了些暖意。校园歌声悠扬响起,孩子们三三两两的来到学校,开始了他们新的、充满小挑战的一天。六年级的王雨欣、李晓悦、何雨婷、何映雪好像一下子长大了。个头儿一样高,扎一样的辫子,穿一样的粉红色羽绒小袄,四个女孩子手挽手一起步入校园,整个校园顿时明朗起来,伴随欢快的音乐,迈着轻盈的步伐,这是一曲成长之歌,荡漾着青春旋律,她们有着美好的理想,不畏困难,敢于失败,敢于成功。阳光向上。心中有爱。
王雨欣成绩自不必说,还在特长班学舞蹈,曾拿过县比赛第二名。会弹电子琴,妈妈说等上了初中就买个钢琴,歌唱的也不错,形象又佳。让好多邻居感慨——生孩子要如王雨欣!名副其实别人家的孩子。李向鑫爸爸便是天天嚷着要用李向鑫去换王雨欣。李向鑫自然不会当真,还和爸爸对磨着:“我说爸爸,您都不想要。赔本的生意谁愿意做,您老就别打人家主意了。”一句话把爸爸逗乐了。
“好小子,你也知道赔本!那还不赶紧学习好点儿,给自己升点儿值,给爸爸争点儿脸。”
“升什么值!那是人家爸爸妈妈生的好。我还没怪你呢?倒说起我来了。”
“嗬!小子!我看你是找打。”李向鑫爸爸假装找棍子,他背上书包溜了出去。李向鑫只顾飞奔,和来找他上学的潘小为撞个正着,潘小为来了个屁股墩儿,李向鑫摔了个嘴啃泥。他疼的蜷成一团。“谁这么不长眼!”
潘小为也疼的直哼哼:“李三金,是你撞的我好不好。”
“啊——是胖子啊,快点把我拉起来。”
“我还等人扶呢!”
“那好!胖子,我们就在这里耗着,我们打个赌,谁先起来算谁输,输的要去偷何雨婷的作业,敢不敢?”
“我潘大为怕过谁!打赌就打赌。”
李向鑫和潘小为就在胡同里坐着。李向鑫听到自家的大门响了一下,他感觉爸爸要出来,也顾不得腿疼。爬起来就跑。潘小为也站起来,扭了两下屁股,感觉没多大事儿。赶紧追李向鑫去了。转过弯,李向鑫停住脚步。潘小为也赶了过来。
“怎么样三金,又输了吧!我的作业还没写!看来有着落了,请您信守诚诺,偷作业去吧!”
“你就请好吧胖子,不过必要时,得配合着点儿。”
“怎么配合!”
“到学校再说!”
他们两个嘻嘻哈哈向学校走去。
王雨欣正在教室后面的黑板上写每日名言。何映雪坐李向鑫凳子跟何雨婷讨论问题。教室里还有其他一些同学。潘小为和李向鑫悄悄接近教室,鬼鬼祟祟趴在窗户上往里看,没想到教室里这么多人。
李向鑫对潘小为说:“胖子,人多不好下手,你得帮一下忙。”
潘小为说:“怎么帮。”
“走!我们到隔壁教室合计一下。”
他们两个退了下来。到一年级商量办法去了,李向鑫想乘机捉弄一下潘小为。走到一年级教室。李向鑫从书包里掏出一个记号笔。
对潘小为说:“认识不!”
“这不是记号笔吗!谁都知道。”
“给你说胖子,这可不是一般的记号笔,看着他像记号笔,其时他的名字叫易擦伪装油彩笔,涂在身上一擦就掉,你知道我叔叔在部队吧。”潘小为听的入神,不知道李向鑫到底想干什么。点点头儿说:“知道啊!”李向鑫接着说:“我叔叔他们部队在野外训练时脸上涂的油彩就是这种,老帅了。我叔叔给我带来一支。”潘小为也在电视里见过解放军训练时脸上涂有油彩。他也很想试试,也好在同学们面前酷上一把。潘小为给李向鑫说:“三金给我试试呗!”
“李向鑫故意说:“不行不行,我就这么一支。”
潘小为说:“我把最大的玻璃球送给你。”
李向鑫心里一亮,他正想着此事,几次都没给他赢过来,这么容易就到手了。李向鑫假装不乐意,心里暗喜。“好吧好吧,看在我们是好哥们的份上,给你试试。涂上这种油彩,然后你在校园里这么一走,肯定会酷的一塌糊涂,到时同学们都羡慕地围着你,外面这么一嚷,我们班的同学也会跑出来,就连班长王雨欣可能也会夸你帅呢!到时我们一举两得,你也装酷了。作业也得手了。过后用纸一擦,油彩就干净了。”
“潘小为有些激动:“还不快画。”
李向鑫打开记号笔,就在潘小为脸上圈圈点点起来,李向鑫一边画一边想笑,潘小为闭着眼睛等着李向鑫给他画出个英勇的解放军来。描了一会儿,李向鑫收住笔端详。竟笑出声来,心想:“这个乌龟画的不错。”这可是李向鑫的长项。他忍住笑,长出一口气说:“好了,睁开眼吧。”潘小为站起来,挤出一年级教室,在六年级教室外走来走去,马上围了很多小学生,王雨欣听到外面这么热闹,走出来一看。潘小为脸上有个大乌龟,可着脸画的。教室里的同学都跑出来看,个个笑的合不拢嘴。前俯后仰。
潘小为也很得意,他觉得今天一定很酷。李向鑫也乘机跑到教室,打开何雨婷的书包,里面的课本整整齐齐的排列着,李向鑫找了几遍都没有发现作业本。他失望的把书包放回抽屉,往窗外瞟了一眼,潘小为还在那儿傻傻地展览。好像夏老师走来了,李向鑫赶紧拿出语文书,装模作样的大声读起来,潘小为被夏老师叫去了,同学们也回到教室。
何雨婷看见李向鑫一个人在教室读书。轻篾地说:“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李向鑫没说话。何雨婷坐下写作业。李向鑫才发现何雨婷的作业本原来就在桌子上光明正大的放着。
潘小为第二天回到学校时。脸上还有黑圈圈的痕迹。回家用香皂洗了三遍也没洗净。并不像李向鑫说的那样一擦就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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