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访温州市区西郊古迹——木业公所

《门楼旧事》

作者:刘秋来

月前,几位久违的老同学在西城路“厨缘”聚餐。杯箸狼藉之际,一直留守西郭外的小燕同学,要尽地主之谊,带大家去探访西郊古迹——木业公所,顺便看看母校西郊小学。

木业公所旧址

我,窃喜之余,思绪连连。木业公所,乃清光绪年间,由本地木商及地方人士共同筹资,在西郊玉环殿旧址上建造,供木商们事务商讨、会规制定的场所。

解放后,辟为西郊小学校舍。该所坐北朝南,合院式布局,可惜现在仅存门楼。门楼面阔七间两层,为歇山顶砖木建筑。青石地基,表面浮雕夔龙纹。正立面磨砖立砌,明间设大门,平面呈内八字形。上为牌楼样结构,有砖砌灰塑斗拱。内部木梁架为抬梁穿斗混合式。明间二层内设藻井。2010年,门楼被纳入温州市文物保护单位。

我就读西郊(小学),乃“文革”末期的1973年——1975年。彼时门楼为西郊小学的正大门,师生上课放学,均从门楼进出。清晰记得,有一年刮台风,文物部门怕门楼有闪失,还特地弄来了一根又粗又长的木头。滑梯似的,从门楼北的地面斜撑上去,顶住门楼。师生出入,改走门楼右侧的操场大门。

操场大门,位于门楼西北角,连接学校南围墙,此门平时多呈闭关状。其门墙间的天然空隙,常被个别学生用来私下传递校徽、“老三篇”等进校必备神器的秘密通道。

当然,这得背着老师,偷偷进行。先在门边“狗巡坑”似的,观察周遭动静,确定无人注意,才靠近大门。像电影中地下党接头似的,以事先约好的暗号,暗示等在门内的哥们,递出“校徽”或“老三篇”等。然后,张冠李戴,成功从门楼(大门)混了进来。

不过,那些高年级的调皮男生,多嫌此招太过麻烦,他们若忘带校徽或“老三篇”什么的,则喜欢速战速决,翻越围墙了事。从路过的男生中,瞄上一个看上去“打一百拳也没什么反应”的老实男,不由分说,拉其到离门楼稍远的南边围墙边。

命令道:“蹲下!”

“干嘛?”老实男一脸茫然。

“当人梯把我送上墙头啊。” 老实男稍稍迟疑了一下,慢吞吞蹲下。

调皮男日本人投降似的,将双手搭在围墙上,双脚利索地踩在老实男的肩上。催促道:“赶紧的,被老师发现就糟了。” 老实男点了点头,双手把持着肩上调皮男的双脚,屏住呼吸,吃醉酒似的,左一步,右一脚,吃力起身。调皮男慌忙道:“留心!留心!稳住了!” 老实男使出全身解数,努力挺住。调皮男手脚并使,爬上围墙,迅速跳入墙内。后来,不知是有人举报,还是老师的意外发现。值日老师时不时的到此巡视,下手也就不怎么容易。

再后来,值日老师在门内站起岗来,于是,再也无人敢在此造次。可是,门楼外的风景依然独好。最勾人眼球的,莫过于那两处专卖爆米花的小摊,一处出售炒米花,另一处则卖爆玉米花。出售炒米花的,是一位七十多岁梳发髻的包脚老太太,性格温和,说话“慢慢乎乎”。穿着呢,喜欢黑色系列,黑底绣花护额,黑底绣花围裙,黑色棉麻本装,黑色单条眉布鞋,脚背馒头似的双脚,常年裹一双黑色脚纱。每天,上学前或放学后,老太太总被一群小女生围着。她的炒米花一分钱两杯,口感超级地道,掺入炒米花中的爆粉干,豆沙颜色,又脆又甜,味道也比别家的正宗。

她情商高,又会做生意。几乎是每次,给小主顾们盛炒米花时,总是有意多给一点,此举令小买家们特别的感动。她的旁边,约二三米开外,是一位专卖爆玉米花的六十来岁老妇人。短发,三七分,油油的,像抹了凡士林似的,以黑色铁发夹别在耳后。特别另类的是,她的那枚镶银的大门牙,像香烟壳里的锡箔粘在牙面上似的,怎么看,怎么别扭。她常穿一件蓝白相间的蜡染粗布衫,湛蓝色大阔腿裤,方口的黑布鞋内,套一双旧兮兮的白棉袜。她的爆玉米花,一分钱一杯,乍看,其量杯似比炒米花婆的大。但她盛爆玉米花时,总喜欢搞些连傻子都能瞧出来的小动作,加上爆玉米花体积膨大,因此,到了小主顾的口袋里,也就少的可怜。所以,除非对爆玉米花情有独钟的,否则,在大家的心目中,实惠又美味的炒米花绝对是首选。

可如此以来,爆玉米花婆的生意就远不及炒米花婆。自己“摊儿”的生意“打灯媒”似的,而近在咫尺的炒米花婆,却被围得一层又一层的,这教她如何不羡慕嫉妒恨呢?。于是,便时不时话里有话寻事炒米花婆,炒米花婆则装傻充愣,只当自己没听懂。爆玉米花婆见她没反应,便得寸进尺,指名道姓当面辱骂。炒米花婆忍无可忍,轻轻回了她一句。这一下爆玉米花婆像被踩到尾巴似的,跳起来,蹦到炒米花婆跟前,“指头枪淋雨恁”指着炒米花婆,咆哮道:“你乱乱响什么?信不信我一脚踢飞你的'破摊’?” 炒米花婆以生意计,不再声张。可我等围观的小观众却看不下去,纷纷拿小眼睛“白”那爆玉米花婆。爆玉米话婆不知是顾忌我等的眼光,还是满意自己的成功宣泄,居然乖乖退到原处。

进了门楼(大门)却是另一番景象,礼堂和三面板壁的主席台上,是最热闹的地宕,一到课间玩倒立的、捺水牛背的、“挈俫呀”、跳橡皮筋的、雕鹰拖鸡儿、踢珠儿的,真心是戏台下一般。

记忆犹新是倒立,开了会似的,都选在主席台右侧中间那木门的前面,一排两人,或比赛倒立坚持的时间长短,或比赛倒立的姿态及形象变化。前者较简单,以计数之长短来定输赢。后者则较难。肩肘一线,双脚并拢,手、脚、躯干弯曲成弓形,接着双手慢慢前移,双脚随着双手的前移而下移至地上,呈“翻软腰”状。至此,其倒立能耐已十分了得,然出类者,可手脚并使,“田嬉儿教横爬”似的,前后左右随意快速长时间移动,于是,冠军也就非他莫属了。

有时人多,便玩“一字接龙儿”的团体倒立游戏。要求众人,双手彼此对齐,看过去像二条平行的直线;双脚,则以倒立者的前后顺序,分别由180度逐渐向90度中点靠近,到最后一人倒立时,双脚并拢踩在90度中点上。“一字接龙难”讲究团体意识与个人技术完美结合,最忌我行我素,个人耍帅。先表演的,不能只顾自己,任意摆弄姿势,须尽可能的为后来者多留空间;后上的呢,要将倒立技巧发挥到极致,切忌双脚勾到他人,否则,牵一发动全身,难免前功尽弃。

当然,对于男生倒立是随意玩玩的小把戏,远没有攀高冒险那般刺激好玩,所以,有段时间,班上男生“退班”窝在教室,抓攀梁下的那根铁条。那是一条横跨教室南北墙的建筑铁条,离地面三米来高,抓攀玩耍须上凳上桌方可勉强够着,风险显而易见。所以,班主任三令五申禁止攀玩,但男生们这只耳朵进,那支耳朵出,谁也没把老师的话当回事,都侥幸认为,自己的狗皮廯不会生得那么正。

因此,下课铃声一响,老师前脚离开教室,他们后脚便争先恐后,上凳上桌,手抓铁条,双脚腾空,猴子似的,从教室南墙抓挪到北墙。那些“好高”的,下来时,还耍帅一番,先来个秋千荡的铺垫,然后,“啪”地一声,落在地上,一脸得意。

可是,常在河边走,那有不湿鞋?某天,合该某同学“风闭”,背对教室前门,在那儿抓攀铁条。老师来了未曾察觉,玩兴正酣,冷不丁听老师喊他,吓得一哆嗦,铁条抓空,秤砣似的,扑通一声,摔了下来,顿时脸色煞白,半天冇转声,送去医院,结果肾出血住院治疗。男生们这才彻底断了抓攀的念头。

转眼几十年过去,可不巧的是,当大家跟着小燕七拐八弯来到西郊小学时,门楼却在修缮。放眼周遭,令我不敢相信的是,当年视野开阔的西郊小学,如今却卷缩在逼仄的冷巷里。门楼前,那可打“水漂”的“新殿河” 已无处寻觅,当然也没有堤岸上那柳风拂面的绿丝绦。

有道是,小少离校老大回,门塌河填景象非的感慨。但愿,修缮后的门楼能找回些许安慰。

写于2021年6月13日

编辑/策划:丁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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