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 亮

读到美国诗人安格尔的一句诗，心里莫名感动：“我不能移山，但能照亮”。

“我不能移山”，我把它理解为诗人的无力感。王佐良先生提到，美国知识分子中有批“精华人物”，虽然他们有种种弱点，却在美国这个重物质、讲急功近利、有时很庸俗的社会里关心世道人心，维护社会文化生活的高标准、高格调，为此而同反知识分子潮流抗衡。

但是，他们常常是失败者，他们的人数也越来越少。而诗人安格尔，无疑也是“精华人物”中的一员。其实，知识分子的这种无力感，不是只在美国，而是世界性的。但是，他们从未丧失信心。

“但能照亮”，与钱钟书曾向杨绛表白“志气不大,只想贡献一生,做做学问。”异曲同工，都是似谦实傲，都是志气很大。

读王佐良先生的文学评论，是一种享受。他是这样自我要求的：“在写法上我越来越倾向于写得短些，实在些，多样些，如果做不到，也要新鲜些。好的文学作品应该是能使人耳目清明的，论述文学的文章也应照亮作品，而不是布下更多的蜘蛛网。”

从事文学评论的人不知有多少，而真正能“照亮”作品的人却寥寥无几，更多的人是在“布下更多的蜘蛛网”，散发让读者越发看不清的迷雾，甚至是设下陷阱，把读者带到沟里去。推而广之，各行各业似乎都是如此。

自己是个明白人，同时也能照亮别人，让别人少走弯路，多好！可惜这样的人太少。或者是自己本来就糊涂，当然也就不能期望他能照亮别人；或者是，确实是行家，但不想照亮别人，只想发财，这样的人更可怕。

所以，“照亮”不仅需要才能，更需要善良。富兰克林说得好：“小小的蜡烛能把光明投射得很远；浊世之中的善行像烛光一样闪耀不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