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传统农业走向衰颓,最大的困境是?
乡村观察
乡村调研手记 058
近年来在地扪,随着村民逐渐脱离土地,纷纷到外面去打工,当地的传统农业正在不断地走向衰颓,而且已不再是村民获得主要收入来源的方式了。
在乡村处于现代化转型阶段的当下,缺乏市场通道、资金投入以及技术支持且发展落后的传统农业在村民的生产生活与乡村的发展实践中,出现了不合时宜的尴尬与困窘。
一、发展条件的尴尬
地扪地处山地地区,田地以梯田为主,且因地势陡峭,所以田地分布的十分零散,规模也比较小,不适合大规模机械化的现代化农业体系。
每家每户只能使用微型机械化的设备进行小规模的单独耕作,有的特别零散陡峭的田地,则只能用传统的牛耕来劳作。
村里主要种植的农作物为水稻,在旱地里则会种植红豆、黄豆等豆类杂粮,生姜、香葱以及红辣椒等香料,还有四季豆、茄子、南瓜、冬瓜、水芋、白瓜、丝瓜、青菜和土豆等蔬果。
虽然物产并不贫乏,但是在这样的地理条件限制之下,又没有专业知识与技术的指导,村民根本无法进行农业的规模化生产发展或是做新兴农业的尝试,因此也就很难有资金的投入与市场通道了,所生产的大部分农作物基本上都是自己内部消化。
在地理条件的发展限制之下,当地的传统农业在乡村的现代化转型中,面对着发展落后的困境。
二、收入差的尴尬
地扪共有耕地2684亩,其中旱地面积占958亩,稻田面积占1726亩,因为人口多,所以每人平均下来只有0.65亩,每户则多的有10来亩田,少的4、5亩田。
每亩田平均收获谷子1000斤,出米率为谷子的60—70%。地扪是一年一季稻,按照市场一般的收米价格1.23元左右来算,一年下来,一个家庭多则收入1万元左右,少则不足5000元。
而这万元左右甚至不足万元的收入,还需要7个月左右的劳作才能获得。
若天有不测风云,遇到旱或涝,收入会更微薄。旱地所种植的经济作物,由于量少,基本上只能供给每个家庭进行内部消化。
只有少部分家庭会种植外来商户指定的青菜种子,长成后外来商户以基础价格进行包收,每年可得收入千元左右,算是补贴家中的水电费用了。
地扪当下的传统养殖,则主要包括黄牛、猪、鸡、鸭和鹅,全部都是零散养殖,并不成规模。
全村一共有耕牛34头,分别属于11个村组的34户家庭中,即每户养殖1头耕牛。
耕牛饲养一年下来,完成了耕田的任务,年底把牛卖掉,大概可以赚取4千到5千左右的利润差,但是这远没有把时间成本与人力成本算进去。
相较于牛的数量,地扪人养猪的数量会更多,大概近150头左右,同样是进行零散养殖,每个养殖户养1、2头。
猪基本上在村中就会被消化完毕。鸡、鸭、鹅的养殖情况也与上述情况类似,村民基本无法依靠养殖业来获得什么收入。
所以,近年来村民们越来越不热衷于养殖这些牲畜了,如果需要作为食物吃的话,大多以购代之。
相较之下,村民外出务工的收入,基本是传统农业收入的10倍甚至更多。如此尴尬的收入差,令大部分村民,尤其是主要劳动力选择离开土地,另觅生计。
三、发展的困窘
在这样的尴尬局面之下,加之劳动力的解放以及市场的机遇,村中的务农主力群体从家中的主要劳动力变成了老人与妇女,而家中的中青年劳动力都在向省外进行劳务输出,以此来获取家庭的主要收入来源。
人们不再以土地为生,土地在村民生产生活中的重要性正在逐渐减弱,常年在外务工的家庭会选择把田地交给亲友来种植,有的甚至开始抛荒田地,当地的传统农业发展陷入了困窘之地。
当然,也有村民曾尝试种植一些其它种类的经济作物来进行产业发展,但是都收效甚微,甚至血本无归,结局就不了了之。
在2018年、2019年左右,政府就曾把地势比较平坦的荒地租给村里的贫困户,让他们统一种植花菜、辣椒以及香菇等经济作物。村民搭好大棚后,开始育苗种植,由于没有专业的技术指导,长出来的作物良莠不齐。
花菜、辣椒等蔬菜需要运到邻省广西去销售,需要十来个小时的车程,蔬菜在物流期间的储存问题上陷入了窘境,小本经营的村民不可能专门购置冷库来储存,所以还未到目的地,蔬菜就已经坏掉了一半。
村民不但没有利润可赚,还损失了不少。
而香菇,则是外面的商人来村子里收购,但是他们对香菇的品相要求很高,有装香菇的专用模具,要求香菇大小必须和模具大致相同,否则不予收购。
如此一来,65%—70%的香菇都是不符合要求的,剩下的只能由村民自己在临近处售卖或烘干存放,但售卖情况并不理想,最后鲜香菇甚至被贱卖到2.5元/斤,在临近地区还是没有什么需求量,最后村民只得无奈地将快要坏了的香菇拉到山上后成筐地倒掉。被烘干的香菇,也是拖拖拉拉地卖了几个月,还没卖完。
在地理条件有限、资金短缺、市场狭小以及物流不便等诸多因素的共同作用下,才导致村民们在几个月的辛勤劳作后,迎来了如此糟糕的结果,令他们不敢再去冒险尝试。
于是,人们再次转战大大小小的工厂,荒田又变成了荒田,只不过多了被拆空的棚架以及随意被丢弃田边的各色薄膜。
如此,村民的职业进一步分化,农业也逐渐从主业变成了副业。人们扎根于土地的生产生活方式发生了质的改变,悬浮于土地之外的生产生活也正在呼之欲出,而当地传统农业的尴尬与困窘却很难得到有效地破解。
作者:张媚,民智国际研究院研究助理,地扪生态博物馆执行馆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