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个底层女人要崛起
或许是人的身体构造太巧妙,
脑子和身体,通常无法同时运作。
一个忙忙碌碌,
另一个就得暂时休眠。
文/婉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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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
绝不能让女儿再像自己一样。
于翠巧心中一凛,当即坚定地拒绝丈夫:“不行,做事情不能半途而废!如果就这么走了,我们这段时间的努力,就全都白费了!更何况,我们不苦、女儿就要苦,你自己想想。”
说着又挨近了些,试图用自己的诚恳来打动丈夫。
许安将嘴唇一抿,喉结也跟着动了动。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出口来。
见丈夫略有松动,于翠巧急忙趁热打铁,又将他的胳膊拉过来一靠:“你也不希望,我们的孩子还跟我们一样吧?只能打打工、做做保安保姆?你看你哥哥嫂嫂,我们已经差他们一大截儿了……”
“我哥小时候,不也是在农村过的吗?要成才,在哪里都可以。”
许安讷讷的,好像要说服妻子,又似乎是在说服自己。
于翠巧白他一眼,把拉着的手松开:“那你知道你哥吃了多少苦吗?我可是听你爸妈说过,你哥上学时,几乎顿顿都吃青菜萝卜,买不起肉菜。高考时,还因为压力太大发挥失误,否则,他可不仅仅是现在这样。”
说罢,她便盯着丈夫的眼睛看,目光如利剑般,直挺挺往对方心里插。
许安有些招架不住。
只得一边回避妻子的目光,一边讪讪道:“算了,当我没说,睡吧,不早了。”
当辩驳无用时,或许逃避也是一种有效方法吧。
于翠巧却不依不饶:“你还没说,你到底还干不干?你是不是还想着回家?”
许安不堪其扰,只得拉过被子蒙上头,用呼呼大作的鼾声来回应。意思是说,我睡着了,我回答不了你!
于翠巧冷哼一声,但也放弃了继续教育丈夫的打算。她也自顾自拉过被子,头一沾枕头,便开始呼呼大睡。
两口子都没有失眠的烦恼。
劳作与艰辛,或许就是最好的催眠药。
好在第二天一大早,许安依旧不情不愿爬起来,又顺着滚滚人流往地铁站而去。昨夜说过的话,仿佛也都不作数了。
于翠巧这才松了一口气,在早点铺上买了个最便宜的烧饼,边啃边往服装厂去。
见了主管,她慌忙咽下口中的食物,又慌忙打了个招呼,脸上有些发红发烫。
想起昨天打架那一幕,忽然有些不好意思,人竟不知不觉羞赧起来。
主管微微一笑:“早上好。”
她穿一身灰色西装裙,脚上是同色系高跟鞋,耳朵上简单缀了枚小小的珍珠耳钉。看上去,竟与沈砚君有几分相似。
于翠巧怔了一下,心里有一瞬间晃神,迅速调整回来后,只木木点头:“我一定会好好工作的!绝不会再闹了。”
一句话说得没头没尾,但主管听明白了。
她停下脚步,脸上笑容得体但也略显程序化:“加油!不过,干吃烧饼不太好,可以加杯豆浆。”
这突如其来的关心,又令于翠巧愣了一会儿。
等反应过来时,主管已经说过再见,踩着高跟鞋飘然而去。
于翠巧站在清晨的阳光里,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但和昨晚一样,始终在有所领悟和无从表达之间晃悠。
好在,繁重的工作很快洗刷了不合时宜的茫然。
或许是人的身体构造太巧妙,脑子和身体,通常无法同时运作。一个忙忙碌碌,另一个就得暂时休眠。
不过,于翠巧的打工之路并不顺利。
她的干活速度,始终没有提上来。那些锁眼、钉扣的收工活儿,看着简简单单,可她干起来就是艰难的,哪怕过了快两个月,也不能做到厂中翘楚。
她有些泄气:“彩蝶,我觉得我不合适干这个。要不,我早点转行算了,免得耽误时间。”
餐盘里的青菜炒老了,黄绿黄绿的蔫不拉几。那可怜劲儿,倒跟自己有些相似。
李彩蝶自然是安慰她的:“你也不算最差的啊,你看那个广西妹,比你还不如呢!她可是来了快一年了!管他呢,有多少算多少,这个厂子好歹不拖工资。到了别处,说不定还没有这个数呢。”
她主张的是一句话,“差不多得了。”
可这样的劝解,却不能说服于翠巧。
她用筷子扒着饭粒,眉心始终未曾舒展。虽未对李彩蝶做出回应,但每个表情每个神态,都在清清楚楚地说“不”。
隔壁桌是以组长为首的另一个派别。
七八个女人围坐,叽叽喳喳说着家乡话,筷子也是飞来飞去的,你夹我一块炒鸡蛋,我拿你一片煎豆腐。
可即便吵吵闹闹,也有人听见了于翠巧和李彩蝶的对话,并从语句之间,捕捉到了于翠巧的自卑。
所以,难听话又立刻传过来了。
“有些人啊,笨还不承认。我要是她,肯定立刻就辞职走人,一天赖在这里,还不够丢人的!”
那群女工立刻听出意有所指,鄙视的眼神立刻一个接一个地砸过来。嬉笑声嘲讽声,自然也是免不了的。
李彩蝶气不过,立刻就要拍案而起。
可就在起身那一刻,于翠巧却眼疾手快拉住了她:“算了,不必跟她们一般见识。”
于翠巧的反应,令李彩蝶大吃一惊。
印象中,于翠巧一直好强而敏感,炮仗般易燃易爆。旁人一句无心之语,便可能让她火冒三丈,甚至立刻就要拉起袖子去干架。
可今天的她,却有些反常。
不过,李彩蝶也不是爱招惹是非之人。见事主息事宁人,便也不愿多问,二人只以最快的速度吃完饭,又以最快的速度离开食堂。
“看看,看看,那怂货怕了!呸,什么东西,也敢跟我们红姐作对!哼!”
谩骂声从身后传来,于翠巧脚步不停,双拳在衣兜里狠狠攥住、又轻轻松开。如此循环反复,将动作重复了十几次。
在那一刻,她忽然理解了电视剧里看过的一句话。
忍,是心头的一把刀。
可再难,她也必须先学会“忍耐”这两个字。
吵一架、打一次,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这是那位主管教给她的,很重要的一个道理。
若把这件丢脸事说给沈砚君听,只怕她也会皱着眉,不咸不淡道:“打架?有用吗?有那些时间,不如多干点活,多挣点钱。”
而此时的沈砚君,正在接母亲打来的电话。
她一如既往地忙碌,听到电话声,才把自己从电脑中拔出来,声音里的疲倦明晃晃的:“妈,怎么了?”
“君君,这些天,你有没有空啊?”
白慧的声音带着些试探,试探中,还包裹了些小心翼翼。
不过,沈砚君没有听出来。她满以为,母亲要唤自己回家吃饭,所以立刻出声拒绝:“妈,我最近很忙的,脱不开身。”
-作者-
婉兮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