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难面前的艺术家对着照片画钟南山,真的不如去捐款买口罩 | 呓艺术

真正的抛弃传统经验,是对当代艺术的尊重(图为张洹作品)……

当代并非投机

本文作者:大熊

本文原标题为《大灾之下,刻章无用,艺术何为?》

灾难之下,丑陋、滑稽的众生相都浮现出来。

如一位自称“破例篆刻一枚”的“篆刻大家”韩某,刻了一枚印章,发个朋友圈,扬言要送给钟南山。韩某不懂公关,对着某报纸说“一般不主动刻章,但近日被钟南山先生刷屏,又从新闻上了解到钟南山院士所言所行,为他勇于担当、无私奉献的精神感动,所以破例篆刻一枚”。人家发了朋友圈,免不了有徒子徒孙跟着点赞,有书画媒体围着转,啧啧称赞,于是出现“艺术=资产”的幻觉,对报纸说了这么一堆话,潜台词是:“你对国家很有情,我的印章30万一方,免费送你个资产,我也有义”。
幻觉是精神病当中非常常见的一种症状,它是一种歪曲的知觉体验,没有客观现实存在的,病人却实实在在的感受到了。这位“篆刻大家”觉得,既然有那么多人买我的作品,有那么多人捧我,有那么多媒体报道我,那么我就等于艺术。“社会”就这么多人,每个能接触到的人都对我吹捧有加,所以“社会”不过如此而已。现在“社会”的人们有病了,我送个印章,也是高雅的馈赠他们礼物。平时有人买我都不卖呢。大概人一旦到了一个圈子中,智商就严重降低,为了获得认同,就容易抛弃是非,用智商换取那份让人备感安全的归属感。由于这位“篆刻大家”所触及到的社会就是附庸风雅者的认可、名流富绅赏赐的荣誉、徒子徒孙的吹捧和实实在在的人民币(30万一方)、饭局,也包括艺术的追求……这些没有客观现实存在的浮名,使这位“篆刻大家”实实在在的感受到了,他带着这种对“社会”歪曲过的知觉体验——幻觉,出手了。
也许“篆刻大家”想的是,钟南山会感恩戴德,“斯文”有礼的通过媒体回复他,社会对他赞誉有加,像他的徒子徒孙一样抱他有些颤抖的大腿,这位八十岁的“篆刻大家”安全感和自豪感又增加了几许。
可惜,不管印章也好,书法也罢,当代艺术作品也好,借用李白的诗“万言不值一杯水”。钟南山说“现在救人忙得要命,印章我真没什么用,如市场价30万一方的话,给我折换20万元人民币吧。我去买些口罩给百姓。”国家蒙此大难,前线医护人员为众人抱薪,九死一生,行走在死亡边缘,国内外实业捐款数亿,护士医生为此殉国者多人,悲壮的灾难和赴死的国士面前,艺术家又有何为?
也许他只是想刻一枚印而已。按照勒庞的理论,你以为你的一举一动都是理性的,都是有道理的,实际上你的这种行为,都是你自己无法了解的隐蔽动机的结果。你刻了印,还发了朋友圈,还面对媒体习惯性的大放厥词,说“一般不刻章,这次是破例”。这种对钟南山的感动和赞誉的感情,也许不全是出于内心,还有不少“破例”带来的虚荣感而已。我看到很多人的评论,说的最多的一句话是“装什么逼啊”。
斯大林曾经对作家有一个“灵魂工程师”的叫法,在中国集权环境下的那些艺术宣传家成为了“灵魂工程师”。曾经,他们在一种习惯教化方式的环境中,真的以为自己掌握了某些灵丹妙药能够去为社会大众的精神状态号脉,作品却总是脱离不出文本化的阐释层面。可是现在,连这种号脉的能力也不具备了,在灾难面前,写口号标语书法的、画钟南山的、画护士的、刻印的,甚至有人把微信当中把自己和几个所谓艺术界“明星”的朋友圈转发文章的截图放在一起,称为“艺术界的声音”……各种丑陋层出不穷,艺术成为谋利工具的同时,也成为了狭隘的自我情感宣泄和沽名钓誉的工具。比如这位“篆刻大家”的些许膨胀,在个人主义道路上难以自拔,沉溺于个人名利之中,自我欣赏、陶醉,把个人的膨胀假名于“艺术至上”。画钟南山的还能说得过去,也是“载人之行,传人之名”但百度找张照片照着画又是应付了事,在这场灾难结束后,钟南山的画像和弘一法师一样,沦为一个附庸风雅的标志了。谁能说画弘一法师的所有人都是心向佛理呢?同样,画钟南山和刻印一样,对这场灾难又有什么实质性的用途呢?病毒一来,管你一方印30万还是一平尺1万,任你名气大到宾客不绝,可能自身都难保了,还谈什么浮名之下的“社会责任感”呢?
如杨小彦说,过去,艺术是权力的工具,这让艺术家成为了权力的职业工匠。当下时代,艺术成了高级消费品,艺术家成了谋利者,成为了市场资金的回拢手段。两者之间,有一点是相同的,就是和主流社会的合谋。合谋的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从根本上取消艺术和社会的紧张关系,取消通过艺术来认知社会的途径,取消个人的情感状态。所以今天,艺术之所以在社会灾难面前,在公共领域的道德语境中常常缺席,或者畸形不堪,根本原因就是支撑艺术独立的批判性理由已经不再起作用。简而言之,艺术没那么伟大了,它不替统治者说话就不会说话了,灾难面前艺术家对着照片画钟南山,真的不如去捐款买口罩。想当年,艺术之所以能从资本主义的生产方式中解放出来,说明它有抗衡大生产方式的作用,而且这种抗衡是有社会基础的,它绝非是特定阶段特对主流价值观进行盲目的讴歌、粉饰和强化,也不是权势集团的帮衬和附庸,更不是自我价值标榜和攀名逐利的工具,它远没有这么简单。艺术在灾难面前应该承担什么,已故的批评家黄专先生说过一段很精彩的话:
“在灾难面前艺术能承担什么?我想,除了捐助,它应该回到重建中国人文化性格和精神价值的政治和社会实践中去,这不是指它要重新扮演道德正义的化身。而是指艺术应该将普遍的人道关怀置于微观的社会改造运动之中,参与对社会不公、环境破坏以及各种显性和识的改造。如果由灾难唤醒的人道激情没有灾后持续的人文性的社会批判运动的支持,它充其量只能是一种短暂的生理应急反应。”
用艺术的“暖性”去揭恶扬善,融解社会因交流障碍而形成相互隔离的冷漠状态,与社会文化交换力量。从这个角度上说,写口号标语书法的、画钟南山的、画护士的、刻印的,攒截图发“声音”的所谓艺术家,根本形不成一种独特的力量和精神,薄弱的艺术形式和空洞且别有用心的精神,都难以担当起艺术家角色的社会重任。大灾面前,如同资本、浮名的大潮退去,巴菲特说,大潮退去,才知道谁在裸泳。灾难来临,艺术业界的丑陋、无能可见一斑。这样看来,裸泳的人真的不少。
 “蓝天不设防”  艺术行动现场  北京亦庄经济开发区  2003
这让我我想起了颜真卿为国尽忠,谭嗣同,孙中山,钟昌祚等文人为民族大义奔走、牺牲,高剑父创办《真相画报》,黄宾虹投入戊戌革命。苏格拉底从证伪的角度和立场“不耻下问”,每每让那些自称拥有所谓“真理的话语”当权者难于招架,狼狈不堪。2003年非典时期,策展人冯博一和舒阳做的“蓝天不设防”的艺术行动,他们做了几千个风筝,发放给路人,也邀请路人参与。这是艺术介入社会、改良社会意识的正确方式。这些天我也在网上看到97岁的黄永玉先生为前线加油鼓劲的画,看到一了先生画的蝙蝠,也看到刘益谦先生捐款,看到湖北美术学院捐助两万余套防护服……这些才是真正的艺术力量。与此相比,那位“篆刻大家”刻一枚印,还要配上朋友圈,还要对着报纸发声,和那些写口号标语书法的、画钟南山的、画护士的、攒截图发“声音”的所谓“艺术从业者”,又是何等的形秽呢。
希望艺术业界少一些虚伪、丑陋的血液,真正为社会形成一份可以贡献的力量!而不是洋相百出。
2020年2月5日
(完)
本文作者:大熊,艺术评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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