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朗花鸟画艺术:小写意,大境界!
萧朗(1917-2010),名印鈢,号朗,别署萍香阁主。河北井陉人。师从王雪涛。生前为天津美术学院教授、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天津美术家协会顾问。
从20世纪40年代起,先后在北京师范大学、河北艺术师范学院、广西艺术学院和天津美术学院任教。
在当今国画领域,山水、花鸟、人物各类品种中,以花鸟画创新最难。原因之一是千年以来历代经典作品积累丰富,后人要有所超越,绝非易事;之二是花鸟画为被描绘的客观形象所限制,新风格、新样貌的出现,在题材上突破的可能性较小,而主要依仗于章法、构图和笔墨语言的新探索。
而绘画中的“语言”乃其艺术价值的核心,并非从事绘画创作者人人所能领会和掌握的。人们常常把那些描绘自然表象而无人文内涵的绘画称之为“俗品”,因为这些作品只表现了客观物象的样貌,而没有发掘它们内在的美感,也没有画出作者自己的真切感受。
至于绘画独有的形式语言特别是笔墨应该传达的情趣,更是毫无踪影。人们观赏它们时,味同嚼蜡。
不过,可能正是由于花鸟画创新的难度,激发起许多有志者的热情,他们锲而不舍地在奋斗、在追求,在创造的道路上求索,不断取得革新成果,使花鸟画传统连绵不绝、薪火相传,并呈现出富有时代和个性的风貌。
20世纪以来,包括花鸟画在内的传统国画,虽然面临写实西画的挑战,一度受到压抑,但是时代的巨大变革,艺术为人民服务的潮流,中西艺术的碰撞引发的思考,考古发掘和出土文物的丰硕成果,以及一次又一次对传统笔墨问题的热烈讨论,极大地开阔了艺术家的视野,推动了国画变革的步伐,涌现出在传统的基础上锐意革新的花鸟画大家,萧朗是其中的一位。
萧朗自20世纪30年代末拜师已享有盛名的王雪涛,追随其左右十多年,在此期间,在艺术上还得到齐白石、陈半丁的点拨。萧朗遵循研习中国画的原理,先重师教、师古人,而后师自然,逐步走向独立创作的道路。
在师从方面,师其迹,更师其心。他早期的小写意花鸟画颇受老师的影响,但他的作品之所以出众,却在于对老师艺术精神的深入理解。王雪涛曾在文章中这样评价他这位得意的门生:“能从极似中蝉蜕而出者,非印鈢而谁何?”
蝉蜕于极似,不模仿客观真实,从自然中吸取营养,用意写的笔墨表现自己的感受,在似与不似之间驰骋自己的才能,应该说是萧朗一生的艺术追求,也是他花鸟画的独特之处。
传统的写意理论虽广为画家们所熟知,也是大家的奋斗目标,但能真正脱颖而出的却寥寥无几,因为如何处理艺术创造中共性与个性之间的关系,如何自由地进行个性化的创造,并非人人能够领会和善于诉诸自己的创作实践。
绘画的表现方法有共同的法则,这是大家都必须遵守也是普通大众易于接受的,但艺术作品能够感动人的,不是靠这些人人通过学习便能掌握的共同法则,而是画家在运用这些法则时“破格”的个性化表现,这就是我们常说的艺术创造贵在有法与无法之间。
萧朗曾反复说他一辈子要研究新东西,不重复别人,不重复自己。古今中外有许多画鸡高手,萧朗笔下鸡的各种形态以及与之相应的画法,独具一格。他观察对象之细致,表现手法之大胆,章法之奇变,笔法墨法之干净利落,令人赞叹。
萧朗极能处理虚实关系,在构图上讲究开阔、爽朗,把人们的想象从有限的空间引申到无限。他以宁静的心情体察对象,捕捉其跃动着的生命体态,在动中取势,变中见奇,笔墨沉稳而富有激情。
他洞悉绘画创作中的辩证原理,用十六字来概括花鸟画的构图法则,即“一大一小,一长一短,一多一少,一纵一横”,指出“构图就是找矛盾,最后达到对立统一”。
其实,萧朗的这种辩证思维不仅见于他的构图,还贯穿在他整个人生态度与艺术创作之中,包括他对生活与艺术关系的理解,如何处理描写客观物象和表现主观感情之间的关系,如何解决墨与色的有机结合,如何在笔墨语言中适当引进西画的体面造型并使两者融为一体,等等。
我认为,也正是依靠这种辩证思维,萧朗出色地解决了他作品格调中雅与俗的矛盾。他深知绘画作品是为大众看的,从作品内容到表现技巧,他都注意到能为大众接受和欣赏,他发掘了一些传统绘画中少见而在日常生活中常见的题材,如他专门为猪画像,创作了一幅题为“阿肥”的作品;他爱描写普通的花卉、菜蔬、鸟禽,显示了他绘画创作的平民作风。
可贵的是,他的绘画作品在适应观众欣赏趣味的同时,又以其质朴、清新而雅致、大方的画风,以其在平凡物象中所揭示的诗意和美感,以其笔墨语言中散发出来的趣味,潜移默化地作用于观众的视觉和心灵,提升他们的审美水平。
国画格局和风貌有南北之分,这里且不说绘画史上的南派北派孰优孰劣的争论,仅就地域来说,生长南方和北方不同的自然万物,必然会在画家们的题材、章法和笔墨中反映出来。
萧朗出生在北方,他早期的作品多以北方花卉鸟虫为主要表现对象,“文革”期间他被迫下放到广西十年,在政治上受到压抑的同时,那里特有的草木虫鱼和鸟兽,也给他提供了新的素材和创作资源,这既见于他的许多写生稿,也反映在之后的创作中。南北两地题材的融合,为他晚年的作品增添了异样风采。
萧朗长期在学院教学,是一位尽力尽责的教育家。
他把自己长期储备的知识,把艺术实践中的心得、体会,陆续整理成多种关于花鸟画教学方法与理论的书籍,供后学者研习。这些论著也是我国最早较为完备、难得的花鸟画教材。
萧朗留给我们丰富的绘画实践与理论成果,对它们的深入学习和研究,对当今与未来花鸟画的发展有不可忽视的意义。在现代中国花鸟画史上,萧朗的名字和他小写意、大境界的绘画作品,将会永远熠熠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