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于竹林 |第93天
如果将写文章比喻为刺绣，所有的素材将是丝线。任何一篇文章，都需要准备素材。一篇文章，散文只需一点绣线，小说则需精挑细选。一篇巨制，则需要几十年的准备，数十年修改，用毕生的心血完成，这是用生命写作。
而很多时候，一篇文章，准备的素材，往往比文章多很多倍的文字。
有时候一点绣线，却并不能完成哪怕一篇小小的散文。
93天，来点丝线，算是记录，中间关联不大。
那只小狗摇着尾巴跟在身后，用嘴巴蹭着我的脚，避开小狗热情的拦截，终于在林子里找到最近负责大殿的师父，递上几百块的花果钱。这笔钱来自日日前来清扫寺院那条长长台阶的几位阿姨们。
拜完佛，院子里晃悠，遇到大铁门外开始扫地的阿姨。
阿姨说，师父，大铁门锁着进不去，这是四月初八浴佛节供花果的钱。顺便将两瓶香油托我供在佛前。
钱和油透过那扇挂着大锁的门递进来，阿姨们满面的笑容，还千恩万谢般的像是麻烦了我。我说阿姨随喜功德，公园里的几位居士忽然围过来，手中攥着手机，他们一起立在大铁门前，欲言又止。
面对锁着的门，和即将来到浴佛法会，疫情仍然要封闭的大门，浴佛不知道能否进行，上供是必须的。
阿姨递上花果钱，对阿姨说随喜功德，似乎也只有说这句随喜功德。对挡在门外的居士们解释不了什么。只好随喜阿姨们对三宝的护持供养。
昨日梁居士发来红包，为忽然车祸的叔叔诵经回向，信息中也感谢，似乎麻烦了师父们。
对于忽然的亲人离世，压根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说，又不能说随喜功德，这个世界，在看不到的地方，有多少人受苦，又有多少人很无奈，又有多少人想起了佛呢？
二、视频会议
视频会议。
那种沉重压抑，在打开摄像头的那一瞬间扑面而来。
现实可以躲避一些不喜欢的面孔不去看，而当打开视频会议纷纷窜出的那些脑袋，那些曾经的不喜欢的画面也纷纷蹿入脑袋。
视频会议，正好和诵经时间冲突一部分。诵经准时，我到教室。小师父们已经准备好开始。
小师父吃惊问，你怎么来了，
我说我先来诵经。
他说你要给他打声招呼啊。
我说：管他的呢。
他说：你真牛。
我说：为什么？
他说：这是套路。
我是多么不懂这世间的套路，才能混成这副死样子。
90后的一位师父，有几十万网络粉丝，他说当初只是将自己的一点唠叨发布到网上，纯粹是为了发泄，有一天忽然被编辑找到，文字被出版了书，而他说他是一个社交恐惧的人，应付编辑这样的事情，别人代劳。
吃惊于师父那份隔着网络的庞大粉丝，直到后来读到他的文字，忽然发现，他文字里的真挚，那份被扒开一切伪装的真实，对人性弱点的那份剖析，让人忽然心酸而又共鸣。
比如昨晚读到他微*中的这一段：
人生总是要经历一次走投无路。
前年冬天，刚过完年没多久，我研究生快毕业了，读博还没有着落，等毕业论文成绩的时候在加拿大打了三个月工——但是并没有拿到钱，饭倒是还吃得起，不过机票是不要想了。然后我一个人跑去安达略湖边呆坐到深夜，那边的冬天太冷了，我一边捧着杯很快凉掉的咖啡，一边坐在长椅上狂哭，周围一个人也没有。
……
每个人都有一段人生走投无路的阴暗的时光，就像那个故事：一位被挂在树上的人，脚下是悬崖，身后是猛虎，紧紧攥住的树枝，上面爬着一条蛇。似乎这样被围困的境地最能形容人生最阴暗的时刻。
就像我那年，火车站的窘境。正值大学生开学高峰打不了出租车，同城换乘站点的车票马上要到点，那条长龙一样的排队插不了队重新购买票，也网络退不了半价票，而且也买不了可能错过车次后下一趟的车票。面对这样的无奈窘境，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走出寺门的不便，就像到了另一个世界，一席僧衣，迎来纷纷打量的目光，忽然困窘到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拉着行李在人生地不熟的一所城市的街头独自站着，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车辆，只好呆站着，默念大悲观世音菩萨，心里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也像当年初从学校到南昌实习，天下着大雨，拦不到出租车，最后拦到的那辆出租车司机送我到大门口，因为雨天，他收了高出票价很多的票价，作为当初穷学生的我，递上钱，质问人家，为什么这么多钱，他将我的行李撂下车，扬长而去，行李泡在水里，湿漉漉的拖回房间。
当发现行李中丢了一个包，是被避雨时店铺的那位女人收了起来，第二天我去找，里面有学校图书馆的书，女人嘴里叼着烟冷冷的说，拿钱来，我给你包，边上有人偷偷说，你傻啊，干嘛说自己丢了图书馆的书要赔很多钱，看，被敲诈了吧。当初第一次叫警察，警察和他们沟通，女人对我警察说没见过我的包。
警察像是和事老安慰暴怒中的我离开吧。后来我能为图书馆的书重新购买新的，而丢弃行李中珍藏四年一些看似珍贵的东西却再也找不回来。
如今想来，当初果真傻。
……
出家一年后，到一所师父的寺院，师父问你吃的习惯吗？
我想说，上学的时候，米饭豆芽菜，最便宜，为节省生活费，吃了很多这样的搭配。
我想说，剃度师父的寺院，我要扫很大的一个院子，落叶用麻袋装，而最后吃饭的我，总是吃不饱。我对剃度师父说，吃不饱，师父说，吃不饱自己去做啊，我眼泪就下来了。
师父问的那句，吃的习惯吗，何止不习惯，没有想到有一天可以有这么好，类似来自故乡的面条。
高尚，有时候在吃面前，会原形毕露。
坚持一直过午，有一段时间，每每吃饭前，总对着钵认真发愿，供养一切饥饿的众生。
师父门前的三角梅很艳，师父很少打理，师父说最多浇点供水，师父房间有供佛像。
那只小猫崽，和师父们正闹腾的欢，将它丢在林子里，许久不见，自责到每天都对着林子瞅上一眼，而如今小猫比起小师父将它抱养在三楼楼梯口，却长到更加健壮活蹦乱跳，
小猫一逗就跳起来，猫不知道累不累，但是却乐此不疲。总觉得，对万物，安静的和它们待一待，能感受到万物的美好，猫也是，比起逗它跳起来，竟然更喜欢发呆看猫。用这种发呆的感觉照相，照片也便透露出宁静的气息。
人和万物相处，像师父门前的花，像对猫，不要过分干涉，他们便各自安好。
那盆开花的仙人球中午去看一眼，想专门拍照，那朵花，却低拉脑袋，闭合起花朵，像是枯萎一般，与早上大不相同。
凡事都是因缘，一张好看的照片也是，需要对的视角，对的时间，对的地点，遇到对的风景。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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