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志华：假如世上有如果
假如世上有如果
河北 陈志华
十年前的那个除夕之夜，窗外,鞭炮齐鸣，各种礼花竞相绽放，把整个夜空装扮得繁花似锦、五彩缤纷。窗内，孤单影只的她，不由得想到，此刻，别人家都是阖家团圆，欢天喜地地吃着美味佳肴的年夜饭，饶有兴趣地观看着丰富多彩的春晚。然而，她要想和丈夫团圆，除非是在梦间!
陡然，一种前所未有的孤寂感袭上心头。她默默地、独自对着丈夫的遗像泪如泉涌。一个多月前，那刻骨铭心的往事，仿佛如昨，历历在目。自责、痛悔、愧疚在久久地、久久地啮噬着她的那颗破碎的心。
她丈夫吴杰今年58岁，是省直机关某处的处长。曾当过民办老师的他，温文尔雅，多才多艺。会拉二胡、会书法，还写得一手好文章。1977年恢复高考时，当时只有初二文化的他，一举考上河北师范学院中文系。那时，尽管儿子在学校有补贴，又有工分，可他娘还是义无反顾地支持儿子上大学!
吴杰老家在石家庄市郊县农村，上有两个姐姐，他是家中唯一的儿子。吴杰是个非常孝顺的儿子，自从前几年父亲去世后，每年入冬后，他都会把母亲接过来，跟他们一起住。他有一个女儿大学毕业后，已参加工作。他女儿和奶奶特亲，愿意让奶奶多住些日子，怎奈奶奶在农村住惯了，天稍许暖和些，她就回老家去了。
吴杰妻子的单位离家较远。前几年到了冬季，都是吴杰中午下班后，风风火火赶回家做中午饭。娘俩个边吃饭，边说说笑笑，其乐融融,。
2010年11月，吴杰的妻子常小枝退休了，吴杰跟妻子商量：“枝，你退休了，中午饭你来做，我省得匆匆忙忙往回赶……”他妻子爽快地答应了。
常小枝是个特爱清洁的人，退休后，每天上午她都是蹲在地上，用湿毛巾把木地板擦拭得干干净净、光光亮亮。
80岁的老婆婆一直生活在农村，年轻时繁重的体力劳动，使她落下常年咳嗽，还有膝盖疼的老毛病。她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吐痰时就随口吐在了沙发旁边痰盂里，那是儿子特意为她准备的。有时，老婆婆拄着拐杖在客厅里来回走动着，咳嗽起来就随口地把痰吐在地板上，用脚蹭几下(这是在老家养成的习惯)。地板上留下斑斑点点的痰迹。常小枝就特看不惯婆婆这点，特别是她蹲下来擦地板时，感到恶心。她心想：你不会走两步到卫生间去吐吗?老婆婆也不习惯穿拖鞋，她说是不跟脚。总穿着自己的鞋，在客厅走来走去，刚擦过的地板上留下鞋印一个个。
元旦的前一天，常小枝再也按捺不住的无名火终于爆发了，她和婆婆吵了起来。老婆婆心想，原来，我儿子用墩布擦地板，从不嫌弃我，你现在倒好……
事后，常小枝也很后悔，她清楚自己退休后这两个多月来，心情一直不好，失落、沮丧，时时袭上她的心头。想想婆婆这一辈子也挺不容易的：她40岁那年，丈夫在给乡亲攒忙盖房子时，不幸从房顶摔了下来，伤了脊椎，成了残废。她又要下地干活，又要抚养三个孩子，还得照顾病床上的丈夫……常小枝想对婆婆道个歉，可由于长期当中层领导的矜持，试了几次，她没有勇气……
平时吴杰下班回到家，总会看到母亲坐在沙发上等他回来，然后笑眯眯地说：“杰儿，回来啦!”可那天下班后，吴杰没有看到母亲，他感到事情蹊跷。他来到母亲房间，看到母亲急忙用手绢擦干眼泪，并马上换了一副笑脸说：“杰儿，回来啦!”吴杰倏地感到心中一阵酸楚。他轻轻地问母亲：“娘，是不是小枝她惹你生气了?”“没有，没有， 杰儿，你们放假了吗?”“放了，放三天假。”“那你明天送我回家吧，俺想家了。”“娘，现在是最冷的时候，老家会更冷的……”无论吴杰怎样苦苦哀求、挽留母亲，母亲却执意要走。
元旦那天，吴杰极不情愿地开着车送母亲回行唐县某村。他想，放三天假，我就在老家陪老娘三天。临近中午，他和母亲在县城饭店吃了饭，剩下的打了包。到了家已是下午1点多了。刚打开房门，一股阴森森的冷气、潮气扑面而来，仿佛是来到冰窖似的。他急急忙忙把母亲扶到车上，依然打开了空调说：“娘，你先在车里暖和暖和，屋里两个多月没人住了，我得收拾收拾，生好炉火……”
吴杰在院子里四处寻觅干柴，烟熏火燎地总算生着了炕火。晚上，娘俩个把中午打包的饭菜热了热，凑合着吃了点。他先给娘插上电褥子，让娘钻进被窝里暖和些。他虽然身穿着波司登羽绒服，依然冻得缩着脖子。他想：索性我也钻进被窝里，陪娘说说话。此刻，他感到很幸福，毕竟几十年了，没有跟娘在一个炕上睡觉了。说着说着，他睡着了。谁承想，这娘俩个，这一觉睡下，就再也没有醒来!
噩耗传来，常小枝顿时感到如同晴天霹雳!她做梦也不会想到，一夜之间，和她恩恩爱爱相处的丈夫竟与她阴阳相隔了。他们住的是吴杰单位的宿舍，人们对她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她悔恨、懊悔，还有深深的愧疚!她想：如果我不跟婆婆吵架，如果我事后向婆婆道一句：对不起!如果我硬挽留住婆婆，不让她走;如果……
假如世上有如果，然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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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志华，笔名：陈杉，退休教师，老三届知青。中国散文学会会员、 河北省作家协会会员、河北省散文学会理事。自幼 酷爱文学，八十年代初，开始发表作品，至今已出版《杉树情怀》、《相逢一笑春满怀》、《幸福靠自己》三部散文集，一部长篇小说《一生情未了》，共发表文学作品共计150余万字。曾获国家级、省级文学奖数十篇。自2017年至今已在网络平台上发表文中一百余篇。现任石家庄市第十中学“文曲社”(文学团体)校外辅导员。第三届河北省省会“阅读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