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14杜甫七古《戏韦偃为双松图歌》读记

杜甫七古《戏为双松图歌》读记

（小河西）

戏为双松图歌（韦偃）

天下几人画古松？毕宏已老韦偃少。

绝笔长风起纤末，满堂动色嗟神妙。

两株惨裂苔藓皮，屈铁交错回高枝。

白摧朽骨龙虎死，黑入太阴雷雨垂。

松根胡僧憩寂寞，庞眉皓首无住著。

偏袒右肩露双脚，叶里松子僧前落。韦侯韦侯数相见。

我有一匹好东绢，重之不减锦绣段。

已命拂拭光凌乱，请公放笔为直干。

此诗或作于上元元年（760），时杜甫居成都。韦偃：唐著名画家。详见《杜甫七古《题壁画马歌》读记》。

天下几人画古松？毕宏已老韦偃少。绝笔长风起纤末，满堂动色嗟神妙。

毕宏：《历代名画记》卷10（唐-张彦远）：“毕宏，大历二年为给事中。画松石于左省厅壁，好事者皆许之。改京兆少尹，为左庶子。树石擅名于代，树木改步变古，自宏始也。”《宣和画谱》卷10：“毕宏，…善工山水，乃作《松石图》于左省壁间，一时文士，皆有诗称之。其落笔纵横，皆变易前法，不为拘滞也，故得生意为多。…宏一切变通，意在笔前，非绳墨所能制。”

绝笔：停笔。《春秋》哀公十四年：“西狩获麟”。晋杜预注：“仲尼伤周道之不兴，感嘉瑞之无应，故因《鲁春秋》而修中兴之教。绝笔于'获麟’之一句，所感而作，固所以为终也。”《古风》（李白）：“希圣如有立，绝笔于获麟。”

动色：显出受感动的表情。《后汉书-班彪传》：“君臣动色，左右相趋。”《航海》(宋-陆游)：“歌罢海动色，诗成天改容。”

大意：天下几人擅长画古松？毕宏已老韦偃还年轻。画成停笔便觉长风起松梢，满堂观者无不动容叹神妙。

两株惨裂苔藓皮，屈铁交错回高枝。白摧朽骨龙虎死，黑入太阴雷雨垂。

惨裂：严重开裂。惨表程度。《答苏武书》（汉-李陵）：“胡地玄冰，边土惨裂。”

屈铁：屈曲之铁。《历代名画记》（唐-张彦远）：“尉迟乙僧…画外国及菩萨，小则用笔紧劲，如曲铁盘丝。”《赠零陵僧》（唐-苏涣）：“钩锁相连势不绝，倔强毒蛇争屈铁。”

太阴：阴森幽暗。《物理论》（晋-杨泉）：“北极，天之中，阳气之北极也。极南为太阳，极北为太阴；太阴则无光，太阳则能照，故为昏明寒暑之极也。”

大意：两株古松，开裂的树皮长满苔藓，如铁的高枝交错屈曲。白色的枝干像龙虎朽骨，黑色下垂的树叶像在雷雨中阴森幽暗。

松根胡僧憩寂寞，庞眉皓首无住著。偏袒右肩露双脚，叶里松子僧前落。

庞眉：多而黑白杂色之眉。《赠柏岩老人》（唐-钱起）：“庞眉忽相见，避世一何久。”《和李中丞慈恩寺…》（唐-权德舆）：“庞眉依杖禅僧起，轻翅萦枝舞蝶来。”

住著：拘管羁绊；执著。《宿莹公禅房闻梵》（唐-李颀）：“始觉浮生无住著，顿令心地欲皈依。”《送头陀上人赴庐山寺》(唐-郑常)：“僧家无住著，早晚出东林。”《一砵歌》（唐-一砵和尚）：“也曾策杖游京洛，身似浮云无住著。”

偏袒（tǎn）：佛教徒身披袈裟，袒露右肩。《沙门袒服论》：“佛出于世，因而为教。明所行不左，故应右袒。”

大意：松根处一位西域僧人在静息，眉发斑白神情超脱无所拘羁。袒露右肩光着双脚，身前松子从树叶里落。

韦侯韦侯数相见。我有一匹好东绢，重之不减锦绣段。

已命拂拭光凌乱，请公放笔为直干。

东绢：出自东川盐亭的一种绢，用于作画。《池北偶谈-谈艺八-东绢》（清-王士禛）：“蜀盐亭县有鹅溪，县出绢，谓之鹅溪绢，亦名东绢。”《次前韵谢与迪惠所作竹五幅》（宋-黄庭坚）：“我有好东绢，晴明要会期。”

锦绣段：即锦绣缎。精美的丝织品。《四愁》（汉-张衡）：“美人赠我锦绣段。何以报之青玉案。”

光凌乱：指素绢舒展时光影凌乱的样子。

直干：挺直的树干；松树。《周陇右总营长史赠少保豆卢公神道碑》（北周-庾信）：“直干百寻，澄波千顷。”《雅琴篇》（唐-司马逸客）：“直干思有托，雅志期所任。”

大意：俺与韦后数次见。准备了一匹上等的东川绢，其价值不亚于锦绣缎。已命人拂拭仔细看，看着此绢光闪闪，请您为俺挥笔画直干。

诗意串述：此诗共17句。首4句写韦偃是画松高手。一是比较。说韦偃可比毕宏。但毕宏已老。二是效果。满堂喝彩，皆称神妙。中8句描绘《双松胡僧图》。前四写松。后四写僧。松皮“惨裂”还长满苔藓。松枝交错如屈曲之铁。白色的松干如龙虎朽骨，黑色的树叶像雷雨天一样阴沉幽暗。松树下边有一个胡僧在“憩寂寞”（或指打坐入定），“庞眉皓首”，袒肩露脚，心无旁骛，神态宛然，任由松子落在身前身后。后5句写请韦偃画松。一是二人已经“数相见”，很熟了。二是俺准备了一匹“好东绢”，价值“不减锦绣段”。而且已经“拂拭”仔细看，这东绢看上去光闪闪。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请公抽出宝贵时间，来俺草堂“放笔为直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