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庭坚的一首虞美人，充满了对生命的渴望与留恋，令人不忍卒读

2019-10-20

黄庭坚是北宋杰出的文学家和书法家，他天分极高，却性情耿介、自成一家。山谷词中虽有一股倔强劲，却妙脱溪径，迴出慧心。他的词作明快苍劲，清刚峭拔，决没有花间和婉约派的幽怨迷离。下面就分享黄庭坚的一首虞美人，充满了对生命的渴望与留恋，令人不忍卒读。

虞美人

宋代：黄庭坚

天涯也有江南信，梅破知春近。夜阑风细得香迟。不道晓来开遍、向南枝。 

玉台弄粉花应妒，飘到眉心住。平生个里愿杯深。去国十年老尽、少年心。 

这首词作于黄山谷第二次被贬期间，黄庭坚曾因作《承天院塔记》，被朝廷指为幸灾谤国而被除名，并押送广西宜州当编管。他初次被贬是宋哲宗绍圣元年，至此时恰好十年。

宜州在当时乃蛮荒之地，瘴气弥漫，很多人都担心他的身体状况，可山谷却说，“宜州者，所以宜人也！”词人从容不迫地深入到不毛之地，仿佛带着一种回家的姿态。到了宜州贬所后，他的哥哥黄大临千里迢迢地来看望他，他与哥哥出游时见梅花开放，就作了这首《虞美人》。

谪居天涯见到梅花，这对被贬异乡的词人多少也是一点安慰。山谷喜欢春天，60岁的老人贫病交加，他以为此生不可能再享受明媚的春光了，但梅花却给他带来了春的消息，又兼哥哥远道而来，他们手足情深，不亚于苏轼与苏辙。

“天涯也有江南信，梅破知春近”，他感到春天就要临近，渴望着焕发新的生机，这两句展现出山谷在穷老之时，心里添了一丝暖意。

山谷与哥哥谈了很久，黄大临旅途疲倦先睡了，词人却辗转难眠。子夜时分，风微而香迟，他在心里猜测明日梅花会开放，等到拂晓时出门，花已开遍南枝，山谷不禁感激这守信的梅花，为谪人送来了春的消息。

“不道晓来开遍、向南枝”，其中蕴含着一种期盼，山谷迫切地需要春天快点来临，温暖一颗被仕途的冷雨浸透了的孤寂之心。

下片化用典故，宋武帝刘裕的女儿寿阳公主有一次在含章殿的檐下午休，一朵梅花恰好落于公主的额头，却久拂不去，经三日才被清洗掉。后来宫女们竞相仿效这种梅花妆。

寿阳公主以其美貌将梅花留住，黄山谷则要以一份真诚，将传递春天消息的梅花留住。山谷不愧为江西诗派的鼻祖，点铁成金，化腐为新，此处用典，含蓄地表达了作者的心情。

过去山谷遇到开心事就会豪饮，然而十年的贬谪生活，他早已身体憔悴，也没有心情饮酒。词人虽然有些心力交瘁，但在梅花初放之时，似乎幻化出了一种新的生机。全词读来虽有伤感，却不颓废，充满了对生命的渴望与留恋。

山谷热爱生命，而创作这首词时，他已走在生命的尽头。宜州生活条件艰苦，地方官还是一个势利小人，他无处安身，只好孤独地栖居在一个戍楼上。哥哥住了一阵也回去了，好在有个叫范寥的成都学子陪伴着他。

这年的重阳节他作了一首《南乡子》，自己悲慨地说，“万事尽随风雨去，休休。”当时天空飘着小雨，山谷饮着薄酒，醉坐在胡床上，却将脚伸出栏杆以受雨，同时还招呼范寥，“吾平生无此快也！”说完就与世长辞，走时周围竟无一位亲人。范寥为他料理了后事，四年后又护送他的灵柩归葬故里。

悲歌可以当泣，远望可以当归，黄庭坚虽然胸襟豁达，但也禁不住想家。人生不畏风风雨雨，只怕对不住关心和牵挂自己的家人。多少次他登高望远，然而群山和迷雾却遮挡了他的视线；多少次他月夜思乡，可是愁绪和悲情却令他泪眼模糊。非常喜欢他的名句“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如今再看这首虞美人，“去国十年老尽、少年心”，真是不忍卒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