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雍李逍:山海关情思
山海关情思
李 逍
深冬触目尽萧瑟,一路风尘勤相伴。几番舟车劳顿,终于来到有“天下第一关”称谓的山海关大门前。
独自伫立在悬挂着“天下第一关”巨大匾额的箭楼下,经历岁月风霜洗礼的城墙,给人的感觉除了震撼,就是沉重。这与以放松心情为目的而来的初衷颇有些背道而驰。奈何这座闻名中外的关隘承载了太多的历史,让人想到此轻松一下的打算在不知不觉中烟消云散。
一个人行走在威武雄壮的箭楼上,看城下滚滚人流,心中更增了一丝落寞。却也因此可以静静地品味这座庞然大物所带给心灵的冲击。心中泛起的意象纷繁而复杂,思绪有些茫然,太多的意象纠集在一起,让人有些手足无措,无所适从。就这样浑浑然的城里城外,城上城下的游走,最大限度地发挥眼睛的视觉功能和大脑的储存记忆,辅以照像机对远山近海的记载,慢慢的对这里的轮廓有了一个大概的影像。但思绪却无法在眼前的影像上留连,这座牵扯太多民族荣辱,目堵太多兴衰更替的城楼,让人少了轻松的心情,增了历史的负重。
独自伫立在城楼的垛口,山海关区尽收眼底。看大街小巷,行人如蚁,远处传来悠长的火车笛声,仿佛号角鸣响。耳际隐隐有金戈铁马之声破空而来,如蚁的行人仿若行进的士兵。劲风如刀,黄沙四起。只可惜,只爱美人,不顾江山的吴三桂冲天一怒,让多尔衮视为天堑的关隘顿成坦途。多少生灵因此涂炭!多少志士为发失头!让人不禁掩面唏嘘:倚山襟海是为名,京畿屏障坚难摧。只为红颜冲天怒,万千生灵化黄尘。
然而历史的演变很是吊诡!
入关的多尔衮大概做梦也想不到,在他们垂涎了多少辈人而终于达成夙愿统治中原后,却最终让他们连同祖业一起也融入了这片土地。曾经的长辫旗袍,已然成为历史的记忆。偶尔在市井人流中闪过一袭旗袍的身影,已少有传承历史的含义,而是化作一道悦目的风景。或许,着衣者大概也未必能够想起此中的来历与沿袭。
尤具讽刺意味的是,当年清兵自此进入中原,荼毒江南,怎料得八国联军的坚船利炮,也自此敲开了清廷的国门。是时,清廷重兵据守着天堑老龙头,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然而,提督郑才盛弃而不守,与吴三桂开关迎敌何其相类!
是冥冥中的因果轮回,还是大清气数已尽?只可惜圆明园的奇珍异宝沦落异域,更可怜多少苍生倍受欺凌!
让人感喟万端的是,上世纪三十年代抵御倭寇入侵之战,多少炎黄儿女用血肉筑成的钢铁长城虽以寡不敌众失利,但其人在关在的大无畏让人肃然起敬。声犹过耳,铿锵作鸣。时至今日,也未敢忘却忧患之思。靖国神社阴魂不散,“三光”惨境如在目前。
向海而立,极目远眺,依稀可见海波涌起,劲风中可闻海浪声声,仿佛在诉说着雄关的今昔。
暮色四合,华灯初起,风刀拂面如割。仰望苍穹,半轮弦月,静穆注视苍生。多少英雄垂名青史,多少罪孽烟灭灰飞!
只可惜,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太多的荣辱兴衰压得人喘不过气,倒是那块巨大的“天下第一关”匾额可以让人娱悦一下心情,增添无限遐想的意绪。
关于匾额的种种传说经过数百年的演绎,已经有些神话的意味。匾额上笔力遒劲的大字因没有留下书写者姓名而成为人们孜孜以求的谜底。萧显还是严嵩?抑或另有其人?一时众说纷纭,未有定论。这让我不由想起宋体字的来历。至今使用频率仍高居各种字体榜首的宋体字本是秦桧的创造,却不似欧颜柳赵四大楷书体以书写人之姓名之。此人其实才华横溢,然而因过难掩功,品行让人所不齿而使后人不屑以其姓为字体之名。倘使秦桧也是忠义之臣,谁又会料得在欧颜柳赵四体之外,不会增加一个秦体?由此推之,纵然严嵩书艺精妙,确实为“天下第一关”的书写者,也会因其奸诈的行止而为历史所抛弃。遍观古今史载,这种纵有盖世才华但因节操有亏而为人所遗忘者又何止一例!
饥饿让脱缰的思绪回归现实。咀嚼着声名远播的饽椤饼,感受当年戚家军戍边的艰辛。思绪再一次又被拉进历史。风味别具的小饼,店家偶尔的询问,让我的思绪在历史与现实间游弋。
果腹结帐,择店而息。一路风尘,满怀思绪,在阵阵袭来的倦意中,化作若有若无的鼾声。梦里依稀,雄关屹立,宵小鼠辈,化作灰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