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病例】有暴食行为,便可被诊断为双相情感障碍吗?

最近,我回顾了一个两年前的暴食症案例,当时我从成瘾角度去治疗,进展得还算顺利,令患者的病情明显改善。

但随着我们治疗技术的不断迭代和理论的不断突破,尤其是结合病理性记忆、记忆再巩固理论等心理学和脑科学的前沿科研成果,我们创立了深度催眠下病理性记忆修复术(TPMIH)后,我们对这个案例有了更深入的了解,有了更深刻的反思。在此对该案例进行回顾、梳理,与大家分享。

2017年,患者小柯的家人带着她来找我治疗。当时,小柯的主要症状为暴食障碍。

在之前的求医过程中,小柯曾被国内非常有名的精神科大夫和机构诊断为双相情感障碍,接受过精神科药物治疗,也去过有名的心理咨询机构。但效果都不理想。

在面诊时,我发现小柯曾遭受过叠加性心理创伤。

小柯从小学习优秀,在家中,虽然父母双方的价值观有些冲突,偶有吵架,但整体来说还算平和。

在初二时,小柯无意中得罪了一位同学,对方一怒之下便找了几位社会上的小混混,在校门口堵她,并且大庭广众下使劲打她好几个耳光。

当时的小柯一下子懵了,从小一帆风顺的她从未受过这样的耻辱及伤害,她感到屈辱、愤怒,但又出于害怕和恐惧不敢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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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之后,小柯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经常想起被打耳光的情景,心里非常难受;还时常做噩梦,梦见自己同学和老师对她指指点点,嘲笑自己。

其实,小柯当时已经符合了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的症状,应该及时接受药物治疗或者专业心理干预。但她并没有告诉父母,更没有及时接受专业的治疗。

从那以后,小柯对学校产生了抗拒心理,一想到学校就恐惧,无法专注学习,更不愿意与同学来往,学习障碍、社交障碍和抑郁障碍的症状越来越严重。

无奈之下,小柯的家人将她送到美国上学。她的父母当时认为,只要换一个学习环境,缓解压力,问题就可以解决了。

到了新的环境,小柯的心理压力的确少了一些,但内心的创伤没有彻底修复,她仍然敏感多疑,非常在意别人对她的看法,现在来看,实际上这是遭受叠加性创伤之后出现的偏执型人格改变。

当她听到同学说她胖,便下定决心必须减肥。她极度严格地控制自己的饮食,还要求自己每天跑步4小时。连续4个月下来,她的膝盖严重磨损,并罹患上神经性厌食症。她的身体在过度节食及拼命运动的情况下迅速垮掉了,甚至出现了闭经。

父母得知情况后心急如燎,很快就把女儿接了回国。小柯看到父母这么担心自己,内心十分自责,为了不让父母难过,她开始强迫自己吃东西。小柯说,一开始很难,后来慢慢就进食正常了,体重也逐渐恢复。

可是这一吃,小柯觉得原来吃美食还是挺开心的。再加上,当时要重新上学了,她的压力不小,学习状态也不理想,便总是忍不住通过吃美食来缓解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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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她的体型开始发胖,体重不断上升。她很后悔,但又忍不住吃,她曾经想尝试催吐,但是没学会,只好放弃。眼看着自己不断发胖,总是管不住嘴巴,她变得非常焦虑,情绪波动很大。

可见,小柯的病情发展十分曲折,先罹患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继发了学习障碍、社交恐惧症、抑郁症、神经性厌食症和运动成瘾;后来因心理和环境的变化,神经性厌食症再转化为暴食障碍。

她在进食的时候心情愉悦,食量惊人,看起来与躁狂/轻躁狂的症状很相似,可她吃完又后悔、内疚、自责,陷入抑郁状态。而且,暴食行为令她迅速发胖,心里压力很大,有时她控制不住地发脾气、打人。

主诊的精神科大夫根据以上情绪症状,将小柯诊断为双相情感障碍。但我接诊的时候,就表示我并不认同这个诊断,这不是典型的双相障碍,她进食时的愉悦是因为吃了美食后产生了愉悦感(糖可以让人产生愉悦感,很多人实际上是“糖上瘾”),内心的压抑得到暂时的舒缓,而打人、发脾气,这是肥胖等引发的负性情绪的宣泄,并不是典型躁狂/轻躁狂中的心境高涨。

虽然服用抗抑郁药及心境稳定剂后,对她的情绪有所帮助,但病情总是反反复复,无法稳定下来,这也令小柯及父母感到心力交瘁。

对于神经性贪食症和暴食障碍的患者,国内外循证医学证实,精神科药物治疗的效果不佳。2017年,我对于此类进食障碍主要从“食物成瘾(Food Addiction)”的角度去理解,因此,尝试利用我创立的心瘾消除技术的核心-深度催眠下的条件反射重建(CRRDH)技术进行处理。

能够触发小柯暴食冲动的“高危情景”有很多,比如看到蛋糕、巧克力的时候;晚上一个人呆在家的时候;正餐时间推迟了,她感到非常饥饿的时候;心烦、焦虑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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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治疗中,我在为她进行心瘾消除的同时,尝试建立积极的条件反射,令她再次遇到以上高危情景的时候,不再对食物产生强烈的冲动,而是内心平静、平和,并在这种情绪下建立健康的、理性的思维和自控力。

几次治疗后,小柯觉得治疗效果不错,暴食行为大幅度减少。

我还意识到,小柯初中时曾被欺凌过,这对她造成了很大的伤害,如果这个创伤不修复,很可能会导致病情反复。

于是,我将小柯转给心理治疗师Lucy进行初步的创伤修复,令她再次想到初中那件事情的时候,情绪能平和下来。

这时,我开始为她慢慢减药,在这过程中,没有出现明显的反复。后来,暴食行为又出现过一次,但并没有引发小柯的负性情绪导致的恶性循环。

这期间还出现了一个小插曲。小柯与男友的感情出现了问题,男友很爱她,但总是无法给予充分的理解和体贴,还经常跟她讲大道理,给她带来很大压力。两人的摩擦令小柯出现了情绪波动,我及时引导她快速调整自己的情绪,并通过电话跟她男友进行了深入沟通,让他更能宽容、体谅小柯。

我还意识到,小柯在处理与男友的感情问题时缺乏理性,很可能源于父亲与她自幼没有建立起亲密的亲子关系。但遗憾的是,在后续治疗中,她的父亲并未出现,接受家庭治疗。

随后,我针对小柯的学习障碍进行初步处理,还与她的妈妈进行了简单的家庭干预后,治疗便结束了。

在后续的早期回访中,我们得知小柯的情况还算稳定。但我认为,这个案例仍然存在隐患,当时她着急返校读书,还有个别“危险情景”没有完全处理完毕,“越挫越勇”的性格也还没有完全塑造出来。

另外,父亲没有来陪同治疗,家庭关系的重建不够充分;她与男友的关系还有待于进一步改善。我担心,万一遇到重大挫折或者持久的连续性压力,小柯是否会复发。

后续,小柯在恋爱过程中遇到挫折时,又向我求助,我给予了简单的心理干预,在干预过程中,发现她与父母之间的矛盾和冲突仍然较多,情绪偶尔波动明显,仍有隐患。

但无论如何,小柯已经从缠绕她多年的心理创伤和暴食中初步走出来。现在,我们重新回顾该案例时,察觉到我们当时对进食障碍此类疾病的认识远不够现在深入。

若按照我们现在的理解和治疗方案,我们首先应该在深度催眠下进行创伤修复,外显记忆层面的创伤(初中时所遭受的欺凌事件)得以修复后,还需要在深度催眠下对小柯的内隐记忆进行“扫描”,寻找进食障碍的背后是否有更多的病理性记忆,比如是否有其他创伤?是否在进食时受到过分鼓励,体验到的正性情绪过度?如果能找到,并及时处理,小柯的康复将更加高效和彻底。

因为,近两年来,我们通过大量的临床实践发现,进食障碍背后的根源是叠加性心理创伤和病理性正性情绪体验等形成的病理性记忆。

我们发现利用深度催眠下病理性记忆修复术(TPMIH)寻找进食障碍患者的病理性记忆,包括创伤事件及病理性正性情绪体验,并进行高效修复。进行该治疗后,患者的进食障碍的症状会明显减轻,甚至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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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再根据患者的具体情况,考虑是否需要利用深度催眠下的条件反射重建技术(CDDRH)建立面对原来的高危情景的新的积极条件反射。在病理性记忆被修复后,再建立积极条件反射会更加容易。更有部分患者在处理完病理性记忆后,效果特别好,根本无须再建立新的积极条件反射了。

我曾撰文详细分析这个治疗过程的原理和成功案例,有兴趣的读者可点击一下文章回看。

(点击回看:【真实病例】创伤被彻底修复,折磨了她5年的贪食症和双相终于康复

在通过大量的深度催眠下心理干预的临床实践,我们对于精神心理障碍病因的理解越来越深入,理论不断突破,治疗技术也在快速迭代,重新回顾这个案例,让我们意识到原有的不足,以及这两年来所取得的进步。然而我们在临床实践的探索并不会止步于此,我们还会不断努力,继续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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