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话唐传奇《赵和》高彦休

【原文】咸通初，有天水赵和者任江阴令，以片言折狱著声。由是累宰剧邑，皆以雪冤获优考。至于疑似晦伪之事，悉能以清理之。时有楚州淮阴农，比庄俱以丰岁而货殖焉。其东邻则拓腴田数百亩，资镪未满，因以庄券质于西邻，贷缗百万，契书显验，且言来岁资本利以赎。至期，果以腴田获利甚博，备财赎契，先纳八百缗。第捡置契书，期明日以残资换券。所隔信宿，且恃通家，因不徵纳缗之籍。明日，赍余镪至，遂为西邻不认。且以无保证，又乏簿籍，终为所拒。东邻冤诉于县，县为追勘，无以证明。邑宰谓曰：“诚疑尔冤，其如官中所赖者券，乏此以证，何术理之？”复诉于州，州不能理。东邻不胜其愤，远聆江阴之善听讼者，乃越江而南，诉于赵宰。赵宰谓曰：“县政地卑，且复逾境，何计奉雪？”东邻则冤泣曰：“此地不得理，无由自涤也。”赵曰：“第止吾舍，试为思之。”经宿，召前曰：“计就矣，尔果不妄否？”则又曰：“安敢诬。”赵曰：“诚如是言，当为寅法。”乃召捕贼之干者数辈，责牒至淮壖，曰：“有啸聚而寇江者，案劾已具，言有同恶相济者，在某处居，名姓形状，具以西邻指之，请梏送至此。先是邻州条法，唯持刀截江，无得藏匿。迫牒至彼，果擒以还。”然自恃无迹，未甚知惧。至则旅于庭下。赵厉声谓曰：“幸耕织自活，何为寇江？”囚则朗叫泪随曰：“稼穑之夫，未尝舟楫！”赵又曰：“证词甚具，姓氏无差，或言伪而坚，则血肤取实。”囚则大恐，叩头见血，如不胜其冤者。赵又曰：“所盗幸多金宝锦彩，非农家所置蓄者。汝宜籍舍之产以辩之。”囚意稍解，遂详开所贮者，且不虞东邻之越讼也。乃言稻若干斛，庄客某甲等纳到者；细绢若干疋，家机所出者；钱若干贯，东邻赎契者；银器若干件，匠司锻成者。赵宰大喜，即再审其事，谓曰：“如果非寇江者，何谓讳东邻所赎八百千？”遂引诉邻，令其偶证。于是惭惧失色，祈死厅前。赵令桔往本土，检付契书，然后置之于法。【译文】唐朝咸通初年，天水的赵和担任江阴县令。他因能用简练的语言裁决案件而名声显著。所以多次主管繁忙的郡县，都因洗雪冤屈而在考核时获得优良。不论什么疑难复杂曲折的事情，他都能清楚明白地处理。当时楚州淮阴有个农民，邻里都因好年景而去经商。他的东邻买了数百亩肥沃的田地。但钱不够，他便把房产的契据抵押给了西邻，借了一百万文钱，检验了契据，言明第二年带着本钱和利息赎回契据。到期后，东邻果然因肥沃的田地而收利丰厚。他带着钱去赎契据，先交纳了八十万文，只把契据拿出检查了一下，约定第二天把钱交齐换回契据。只隔两夜，而且还倚仗是世交，所以也没索要收据。第二天，他带着余额到西邻家。西邻却不认帐，因没保证人，又没收据。所以西邻拒绝交还契据。东邻因冤枉告到县衙，县衙进行调查了解，没找到证人。县令对他说：“你认为自己是冤枉的，他真收你的钱而赖着不还契据，你又缺乏证据，有什么办法处理他呢？”他又告到州府，州府也无法审理。他无法忍受心中的愤怒，听说江阴县衙善于断案，便过江到南面的江阴，告到赵县令那里。起县令说：“县级的衙门级别低，还超越了我的管辖范围，有什么办法为你昭雪呢？”他冤屈地哭着说：“你都不能审理，我就无法为自己伸冤了。”赵和说：“只管在这待着，我为你想办法。”第二天，把他叫来说：“有办法了，你果然没乱说吗？”他说：“不敢栽赃诬陷。”赵和说：“真象你说的那样，就该尊重法律。”于是叫来几个捕贼办案的高手，奉命带着公文来到淮壖，对西邻说：“有一伙水寇聚集在江上，案件已调查审理完了。有人供认有同伙帮助，在某地居住，姓名长相，指认你，所以要抓你。我们邻州的法律规定，唯独是对持刀在江上抢劫的，不许藏匿不究，所以奉命到此追捕，果然抓到你回去。”西邻倚仗自己没劣迹，不怎么害怕。到了别的县的大堂之上，赵和厉声呵道：“有幸能靠耕种织布养活自己，为什么要当水寇？”西邻大声哭喊着说：“种田的人，没有上过船。”赵和又说：“供词非常清楚，名字也没错，你还敢抵赖到底，那就用重刑让你招认。”西邻非常恐惧，头都磕破了，象是非常冤屈的样子。赵和又说：“所抢的东西幸好都是金银珠宝和绫罗绸缎，不是农家所购置和积存的东西，你可以登记你家的财产来核实自辩。”西邻的恐惧的心理稍微地缓解了。于是详细地列出了自家的财产，也没防范东邻越境诉讼这招。交待有稻米若干斛，是佃户某甲交纳的；绸绢若干匹。自家织的；有钱若干贯，是东邻交来赎契据的；银器若干件，是银匠给加工的。赵县令大喜，马上再审问此事，对他说：“如果不是水寇，为什么要隐匿东邻所赎契据的八十万文钱？”于是把告状的东邻叫来，让他们对质。西邻即惭愧又害怕，脸上变颜变色，祈求速死在厅前。赵和命令把他押本县，检查交还契据，然后按依法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