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伟 | 当你从湿地走过，这里云娇雨怯

当你从湿地走过，这里云娇雨怯

文|郑伟

冬季的雨，稀有而特别。当你从白河湿地走过，细雨霏霏，润物无声，一阵云娇雨怯，酌春风醉的感觉。春天是个什么样子？和煦的阳光，抑或柳莺花燕？但这里依然镶嵌着初春的气息。之所谓暖冬，暖在皮肤上，沁在心路间。悠悠白河水，蜿蜒而平阔，光武大桥，犹如帝王之相，稳立山河。一抹沉云将南阳湿地装奁得如此巍峨，壮哉丽哉！

当你从湿地走过，站在帝桥上看淯水，哼一首《淯水吟》：灯昏昏，帐深深，君忘情，妾伤神。一霎欢欣，一霎温馨，明日淯水头，遗韵埋香魂。郊寒惬意中，一丝凄美涌上心来。想当年，乱世枭雄曹孟德，征战宛城，骠骑将军张绣战而不敌屈降，心存芥蒂。又嗔怒于操之掳占婶母邹氏，遂依谋士贾诩之计，派胡车夜盗典韦双戟，突袭曹营，杀死勇将典韦。彼时，军帐内，曹操为邹氏才全美貌动容，欲行鱼水之欢，只奈邹氏红艳多薄命，花柳质地逢乱世，先后托身于虎狼，一曲《淯水吟》抚琴婉唱，曲高和寡，浅淡深沉，唯美而动人。伴随着歌声，帐外边，四处火起，刀兵竞发，失却双戟的典韦舍生忘死，醉眼朦胧的曹操暴跳如雷，旁若无人的邹氏浅吟低唱。“明日淯水头，遗韵埋香魂”，一段震撼人心、令人落泪的扼腕故事，如梦当临，伴随着涛涛淯水，似在耳旁回荡。

光武桥南横立一黄亭，曰文叔亭。屹立两层，如此之高，似在南阳绝无仅有。赤柱上书一联：“真人白水生文叔，名士青山卧武侯。”隐隐读来，仿佛将历史又前翻一页，回到光武大帝初创时的一幕。光武帝讳名秀，字文叔，祖籍河南南阳，高祖九世之孙。后汉书记载：出自景帝生长沙定王发，发生舂陵节侯买，买生郁林太守外，外生巨鹿都尉回，回生南顿令钦，钦生光武。刘秀的父亲刘钦是南阳郡白水乡(今河南南阳)人，在西汉末年担任陈留郡济阳（今河南兰考）县令。公元前5年1月15日，刘秀即出生在陈留郡济阳县济阳宫后殿第二间屋子里。公元3年，父刘钦去世， 年仅9岁的刘秀与兄妹从此成了孤儿，为了生活，他们结伴去投远在南阳郡蔡阳县（今湖北枣阳）的叔父刘良，从此在这里生活了11年。公元14年，刘秀独去长安学习安家立世之本。

八年后，即公元22年10月，刘秀与南阳宛县（今南阳市宛城区）人李通的从弟李轶等人自宛城起兵，假借赊店镇一张酒幌，打着“复高祖之业，定万世之秋”的旗号，掀起了一统天下的雄伟大业，最后果真建立了东汉王朝。所以南阳是刘秀的发迹之地，没有白河水的滋养，和南阳人的鼎力资助，不知道历史又将如何改写？“真人白水生文叔，名士青山卧武侯。水自奔腾趋汉口，山犹层叠枕城头。时来一夕收铜马，事去经年运木牛。叹息兴亡千载上，荒村野庙总悠悠。”诗人这一顿兴致冲发，不仅写出了光武大帝的一生所向，还把诸葛武候参与进来，成就了一段汉史佳话。今是观之，史海勾沉，眸见眼前之鹤亭，方知“叹息兴亡千载上，荒村野庙总悠悠”的意境，是何其珍贵！刘秀，白水真人，真南阳人也。

“南都信佳丽，武阙横西关。白水真人居，万商罗鄽闤。高楼对紫陌，甲第连青山。此地多英豪，邈然不可攀……”这是唐代诗仙李白《南都行》里的诗句。全诗整整六十字，字字珠我玑。讲述了诗人奉诏由湖北安陆赴长安任职，途经河南南阳时，为宛城故事所恸，特作此诗以抒胸臆。南阳自古有多少名人雅士，都在诗里涌现。比如：南阳商圣范蠡，人称陶朱公，忠以为国，智以保身，商以致富，却三散家财，名播天地。五羖大夫百里奚，何以谓之“五羖大夫”？那是秦穆公惠眼识珠，用五张黑羊皮从楚国市井之中换回的一代名相。百里奚“谋无不当，举必有功”，辅佐秦穆公倡导文明教化，重施于民，内修国政，外图霸业，开地千里，称霸西戎，统一了今甘肃、宁夏等地区，开始了秦国的崛起。致使秦国最终成为春秋五霸之一，为统一中国奠定了牢固的基础。

南阳美女多如云，“丽华秀玉色，汉女娇朱颜。”诗仙李白在诗中不慎言重，说明南阳盆地的确人杰地灵。阴丽华何许人也？南阳新野人，光武帝刘秀的元配 ，东汉第二任皇后，汉明帝刘庄的生母。她出身显赫，乃春秋名相管仲的后裔，以美貌著称于世。早年，刘秀尚未发迹时，一直对出身于名门的阴氏千金阴丽华很是仰慕，后来，刘秀至京师长安太学镀金时，又见识了汉中尉执金吾率军出行的盛大场面，久有凌云之志的刘秀，曾暗下决心，连发感叹：“仕宦当作执金吾，娶妻当得阴丽华。”这番感叹，史称“丽华之叹”，日后成了千古名言，引发了许多“枭雄”共鸣。刘秀在南阳起兵后，于昆阳（今河南叶县）与王莽的新军进行了一场以少胜多的厮杀，扭转了新汉两军的命运和未来中原王朝数百年的国运。战后，刘秀获胜，声名大振，最后于宛城迎娶了仰慕已久的阴丽华为妻，实至名归。阴丽华仁义孝顺，怜悯慈爱，恭谨俭约，刘秀在其辅佐下，初创的东汉王朝，江山稳固，百姓安居乐业。刘秀与阴丽华夫妻相伴共走过三十四载的峥嵘岁月，最终将皇朝基业妥妥地交于秀外惠中的儿子汉明帝刘庄手中。

至于“汉女娇朱颜”，诗人是在称颂汉水流域平民女性的智慧、品行，超凡脱俗，被视为神女，在古代汉水哺育的人民中，流传着很多关于汉女优美而生动的神话和历史传说。据晋王嘉《拾遗记》载：周昭王二十四年，东瓯献二女，一名延娟，一名延娱。此二人辩口丽辞，巧善歌笑，步尘上而无迹，行日中而无影。后二女与昭王乘舟，不幸溺于汉水。死后二女化为神女。之所以为神，是因为二女无辜而死，深得汉域人民之同情。自汉代以后，汉水游女的形象慢慢开始被神化，不断出现于各种典籍中，被各大名家反复地称颂。在《水经注》，张衡《南都赋》，乃至孟浩然、李白的诗歌中，以及很多作家的诗词曲赋中，都引用到汉水神女的典故。

“走马红阳城，呼鹰白河湾。谁识卧龙客，长吟愁鬓斑。”伫立在光武桥头，冥冥中发现：李白乃浪漫诗人，其《南都行》不无存在丰富的浪漫主义思想。他觉得南阳有情有景，有仁有义，很让自己流连忘返。那么今天，当你在冬雪莅临之际，霏雨润物之遇，似乎已感受到了诗人由衷的感怀、嗟叹。诸葛亮引领三军，打下了蜀汉的三分江山，孝先主托孤之义，但少主庸碌无为大伤脑筋，由是往之，何能续承大统？诸葛亮的人生已全部释放，其智慧、胆略、仁义和治国方略，无不让蜀军将士折服，万民誓死追随，也让后代子孙隔世敬仰。而诗人自己呢，酒肉穿肠过，岁月付东流，至今连一梯己都没有，纵使腹有诗书气自华，怎能会不惆怅呢？所以长叹嗟吟愁鬓白。东汉以“南都”之美佳天下，诗人以卧龙隐士叹不如，难免在宛城抒发一下内心壮志未酬、怀才不遇的悲伤。

汉水有神化了的神女，南阳有神话了的贞女。尤其是，当你从湿地走过，会突然发现这里遍植女贞。古语道：“此木凌冬青翠，有贞守之操，故以贞女状之。”传说古宛国，曾经有一位善良姑娘，名叫贞子。与丈夫相儒以沫，过着十分恩爱的男耕女织生活。那知婚后不到三个月，丈夫便被抓去当了兵。留贞子一人独守空房，整日哭泣不已。后来听人说，丈夫在疆场上战死了，贞子精神崩溃，一下病倒了，没过多久就离开了人世。村民含泪埋葬了贞子，并按照她的遗言，在坟前栽下了一棵冬青树。希望着有朝一日丈夫活着回来，冬青树能见证她一颗永远不变的真心。几年后，丈夫果真从前线凯旋归来，发现妻子已故，悲痛欲绝。他伏在贞子的坟上哭了三天三夜，泪水洒遍了冬青树。冬青树突然变得枝繁叶茂，四季常青，硕果累累。后来人们为了纪念她，就把冬青树更名为“女贞”。

一阵细雨过后，白河湿地显然是湿润了，像浸出了地油，泛出嫩嫩的温度。小径如此笔直地向前延伸，前面就是银光闪亮的白河。先秦时它叫淯水，汉室后它称白水，现今又名为白河。我的故乡就在散落于白河的东岸，曾经不止一次的遥望，却从没有一次凝立风雨中。这风不凉，这雨不冷，洁白的云鹭飞翔，它为什么不随大雁而南迁？因为美丽的白河湾，就是它们的天堂。

湿地上有两条不同的路，一条通往古代，一条通往现代，于现代中嵌入古代，人们称之为复古。中国有了这种怀古精神，属于世界特色，有大国威仪，有时代风范！树上的枫叶黄了，贴在黝黑的马路上，代表过去的足迹不容抹去，后人也一直沿着前人的足迹不断前进，最终不致于走上弯路。这样的冬季，云娇雨怯，不知要催生多少迷恋，像诗，诱导你穿梭于镌刻的诗行中，执拗地寻找着天真烂漫的古宛文化，沉醉不知归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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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网络

作者简介：郑伟，河南南阳人，资深文字编辑，喜欢写作，及历史文化探究。